来了。
农村岗上这几天正是栽秧季,他可能要在家里呆上一段日子。
王世川有一年多没看见大哥了,赶紧去街上买了几斤猪肉、称了五斤烧酒,就直奔油坊生产队的老家来了。
五月的田野上阡陌纵横,波光粼粼的水田如同一条条灰白色的缎带,交织在丘陵河网之间。
大哥王世春家今天正在插秧,一个庄子的人都过来帮忙了,看见王世川这个老伙计都开心的直起腰来和他打起了招呼。
“世川回来啦!卫兰呢?怎没跟着一道?”
“王老板!农村活不会干了吧?快下来栽一行!”
“还是做城市人快活!世川,你和五年前相比,至少年轻了十岁!”
王世川近乡情怯,怎敢在父老兄弟面前装大,忙不迭的脱去皮鞋袜子,卷起裤腿就来到了水田中间。给男人们双手递烟,和老嫂子们开心的玩笑着。
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外边跑生意,栽秧割稻、耕地打耙这些老业务,早已植入到骨血里去了,无论过去多长时间,再次上手也是如在昨天一般。
王世川也不客气,抄起一捆秧苗就在前面领头栽插了起来,很快就把大伙甩开了半块田的距离。
来到水田的尽头,王世川开心的坐在田埂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深沉厚重的土地啊,不管离开多长时间,当再次投入她的怀抱,仍然是那么的亲切。
一排漫长的禾苗插完,双脚浸在温热浑浊的田水里,脚底的沤泥冒着气泡,后腰疼得针刺一般,头顶着火热的烈日,心里祈祷到漫长的白天早点结束。
老一辈农人的辛苦,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后续的插秧人陆续到了田边,四五个大嫂有意要捉弄王世川,等他起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在大伙开怀的哄笑声里,一团黑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那的确良衬衫的领口上。
王世川有心让乡党们开心,干脆笑眯眯的举起双手站在水田里,任由嫂嫂们在他的身上涂抹黑泥。直到把白色的的确良变成了黑确良,满头满脸都是泥水,完全泯然于众人了,这些大嫂才算尽兴。
就在这一刻,王世川忽然间心潮澎湃,很多往事电影画面一般从眼前闪过。
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去生产队上工,那是苦涩的少年。
扛着几百斤的木材,趁着月色连夜出山,那是年轻的丈夫。
在黑暗的夜空下无助恸哭,那是悲情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