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感受到头上的抚摸，听着杨广的话，仿佛回到了自己未成妖之前的日子。
自被点化开了灵智后，已经有约莫500余年没有和人类如此亲近过了。要搁在以前，那个不长眼的人类敢动手动脚，早一爪子下去送他见佛祖了，更何况被人摸头。
“除了那两个人之外，再也没人这样抚摸过，也没人敢抚摸过自己了”小黑感受着杨广手心的温暖，却是忆起了曾经的那两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
“哎。”小黑没有反抗，任由杨广摸着自己。“我本是普普通通一只野犬，生下来便无父无母，在村庄中讨食为生。”小黑叹了口气，缓缓的说了开来。“我生于你们人类所说的唐朝末年。”
“什么？！你竟然是唐朝的人？不，唐朝的狗。”杨广才听了一句便大惊失色。“别一惊一乍的”小黑不屑的瞥了阳光一眼。
“自安史之乱后，大唐国运渐失。天下动荡不安，匪患多发，即使官府也多腐败无能之辈。”小黑渐渐沉入记忆中，语气也渐转悲凉。
“我所生活的村子，就在长安城外，天子脚下，却也是民不聊生。那年，天下大旱，村民颗粒无收。加上官府诸多苛捐杂税，村里的人渐渐的没了养活家人的口粮。不多时，便有人外出乞讨，但时局动荡不安，路上多有强人拦路抢劫，乞讨的人多是埋骨路边，连十里也走不过去。”
说着，小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狰狞。
“人们无处可去，无物用以饱腹。人们吃光了粮食吃野菜，吃光了野菜啃树皮。那些日子，地皮都被翻了三番。人们饿极了眼，竟然开始吃死人！”
杨广身子一晃，脸色发白的道：“历史上居然真的有人吃人？！”
“哼哼，当然有。你们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小黑却是不以为然：“死人被从墓中挖出来，啃的只剩白骨。渐渐的，死人也不够享用，便有人吃人。自家孩子不忍吃，便换孩子吃，那些日子，村庄上空的怨气足以遮天蔽日。”
“那你呢？你没被吃掉吧？”杨广不由得为小黑担心。
小黑听出了杨广的关心，心下一暖，却假装无动于衷。
“你们人类怎么可能放过我。那些日子，我少说也被抓住过七八回，却阴差阳错总能逃过一劫。只是那日，我被一群人追赶，跑着跑着却是无路可逃，处处都是饿红了眼的人。最后，我体力不支，打了个趔趄，还没稳住身子，便被人赶上用木棍狠狠打了一下，我只感觉脑子一晕，便倒在了地上。”
“那然后呢？”杨广赶忙问道。
“然后？然后自然是被赶上来的人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小黑话虽说的平淡，杨广却能感觉到那一丝丝彻骨的寒意。
“那你现在也是鬼了？你也是罗煞鬼么？“杨广壮着胆子问。”我看着像鬼么？“小黑被杨广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刚才讲述时言语中那一丝寒意也消散了。
”我死后不久，便发生了一场瘟疫，全村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尸骨遍地。我死后只因天地间煞气太重，各种阴魂之力不散，魂魄不得飞散，被拘在本体骨骸之中，被各种阴魂浇灌，逐渐得以通灵。“小黑话音一起”本来若是这样发展下去，我必然化作恶鬼。当然，比那罗煞鬼要高级些。
“听着小黑讲着这么惨烈的往事还能不忘秀优越，杨广也是哭笑不得。
”我死后百年，魂魄渐渐有了道行，就要在阴风灌注下化为恶鬼。却不知哪日来了个游方的和尚，看出了我埋骨之处煞气冲天，故将我的骨骸带回了秦岭山中一古刹，将我埋在寺院古柳之下，天天为我诵经，助我修行，免受阴风刮魂之苦。十余年后，我以骨为本体，化为骨精，有了修为。那和尚法号善言，却人如其名，天天的跟着我念叨那些佛经，劝我放下心中怨恨。”说到这，小黑眼角抽搐了一下。
杨广看的真切，却是流出了两行清泪。
“我受阴风折磨百年，其中苦楚非常人能理解。我当然不依那善言和尚，但我才化为精灵，法力低微，打不过那和尚，又因他助我化精，为我念经多年，我便答应他在这秦岭山中苦修百年，若百年之后仍放不下心中怨恨，便随我下山报仇。”
”你很想他吧。“杨广轻言道”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很重要。“
”现在想来，那山中百年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只怪我一心只想报仇，却从未珍惜过。“小黑语气越发低沉”
在和那和尚定下约定之后，我便在山中修行，偶尔去寺庙中听善言讲经。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六十余载，我也从精化作了小妖，可以化为人身了。我得了人身自然高兴不已，跑去与那和尚炫耀。
和尚却是轻轻一笑，说“你既然已经得了人身，便要学学如何做人，再不能随性妄为。”我才化了人身，怎么听的下那和尚话。不知天高地厚的远离了寺庙，跑到秦岭山脉深处去玩耍去了。“
小黑哽咽的道：”哪知我才化形，法力低微，正是深山老林那些妖将级别妖怪进补的大好补药。才进山林便被一只花豹妖将掳走，正当那妖怪准备吞了我补助其法力的时候。却不知那和尚从哪里打入了花豹老巢，一路使一串金刚菩提的佛珠打了进来，巢中的各种精怪小妖不是其一合之敌人。
那和尚直冲到豹妖身前，问它要人。那妖怪身为妖将，作威作福甚久，岂能再手下小妖面前丢了颜面，二话不说就和那和尚大打出手。那和尚也是得道高僧，年逾七旬却是身轻体健竟然和那修炼了七百多年的妖将打的火热，还略占上风。那些精怪小妖一看情势不妙，都刮起妖风各自逃命去了。
我正欣喜，却又不甘心被那和尚所救，心想回去免不得被训导几日。那豹妖眼看打不过那和尚，眼睛一转，心生一计策，却是拼着挨了和尚一掌，向我飞扑而来，欲要拿我威胁那和尚。
那和尚人善，刚才打进山洞便未下死手，那些小妖们都只是受些轻伤。他看那豹妖受他一掌，恐伤了它性命，故只用了六分法力，不然一掌下去必然打的那妖怪魂飞魄散！“小黑说到此处，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和尚见那妖怪向我扑了过来，唯恐那妖怪害我性命，忙赶了过来。谁知那豹妖却是阴险狡诈，貌似要抓我，却是一个徐晃转身一爪向和尚抓去。和尚却是没有防备，被那妖怪顿时抓的肠穿肚烂，横飞了出去。那妖怪猖狂大笑不止，眼看和尚爬不起来，便要先去享用那和尚。
刚走到近前，却不料那和尚如回光返照一般，将十八颗精光灿灿的东西打了出去，打的那妖怪几乎魂飞魄散，化作一团妖风逃命去了。
我赶忙脱身跑到那和尚身前，那和尚面如金纸，见我安然无恙嘴里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心中怒火压制不住，便要起身找那豹妖拼命，刚起身便被那和尚拉住。
那和尚看着我，眼中竟无一丝恐惧：“你别去。你不过小妖修为，只比那精怪强了一分，又如何抵得过那妖将。更何况，这秦岭山中妖魔无数，便是那妖将之上的大妖也不是少数，更有绝世妖王，你怎能在这山中随意走动。”
我不愿在此刻违了它的话，便将一身妖力输入他体内。
他嘴角一扬：“你在担心贫僧。”我自然不肯承认，嘴硬到：“我只盼着你快死，但此时不行，你若死了，那豹妖回来报仇，我可打不过他。”
那和尚也不与我分辨：“我肉身已破，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我。你若还听我话，就快回去寺里，那妖怪断不敢去寺庙里找你麻烦。你安心呆在庙里修行，哪日有了妖将的修为再替我报仇不迟。”
我哪听得进去，却被他看着心慌，不觉便答应了他。我抱着他一路跑下山去，那寺中诸人见我只当我杀了那和尚，各个惊恐不定，不敢近身。我将那和尚放在大雄宝殿内，刚要去找寺内主持，却看那主持正匆忙从殿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那和尚安排了寺内诸事，澄清了非我所杀，并嘱咐主持准我在寺中修行后便驾鹤西去了。“
小黑讲到此处却已经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自那以后，我便在那寺中修行。虽然善言和尚非我所杀，但毕竟因我而死，那些和尚都看我不惯，却也知道我是个妖怪，虽不敢将我如何，却处处疏远。我却不在意，只是天长日久，却渐渐忆起那善言和尚曾经与我在这寺中讲经，教我修行的日子。
我才发现，那和尚与我，早已经是如父亲般的存在。我日日苦修，却才了解修行的困难。我能从最低的精怪化为小妖，是那和尚以他的法力为我助长修为，化去心中邪气，我才能如此顺利化形。凭我自己努力，却是难如登天，更不能和那些妖将相比。
我苦修五百余年，终于进阶妖将，我一刻也不能忍，杀到那妖怪老巢，却发现早已荒废。我抓了几只小妖询问，却是那豹妖已经在百余年前进阶千年大妖，不知去何处占山为王了。
我听了此言几欲发狂，压抑了几百年的恨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我狂性大发，杀了那几只小妖，吸了它们的精魂，发现吞吸妖精精魂精进妖力的速度却是快得多。为了报仇，我开始了一场屠杀。但那秦岭山中妖魔丛生，我杀戮太多，终被一绝世大妖怪擒下，那大妖正要杀我，却看出我身上有佛法加持，不由大惊。派人查出原委后，眼中惊色稍减却有些许暖意。
那大妖有心放我，却迫于手下不服，还有几个被我杀了子嗣的大妖怪的压力，只能将我封印千年，以示惩罚。后来，那大妖偷偷来看过我一次，告诉我它年少时，曾被那善言和尚救过一次，故饶我一命，待此事风头过后就放我出来。
我心中百般纠结，竟又被那和尚救了一命，若我当初不私自出来，他也不会死，我心如刀割，悔不当初，暗暗决心，等杀了那豹妖之后就去陪那老和尚。“
”那之后呢？“杨广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小黑皱了皱眉头”后来秦岭山中妖王不知为何归天，山中大妖为争夺妖王遗体大打出手，整个秦岭山脉动荡百年不休，那封印我的妖王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后来你们人类有了钢枪火炮，小妖也不是人类的对手。大妖又被有道人士当作灵丹妙药捕杀，渐渐的这山林中的妖魔越来越少，直到近代，怕是也找不出几个大妖了。
我被封印无法脱身，只能随岁月流逝看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直至一个星期前的雷暴，我的封印被雷暴之力破除，我虽然破印而出，却也被雷暴之力打成重伤，落到城西，化为原型，被人逮住送去收养所。我法力尽失，与普通狗无异，要不是你收养，我怕也是要命丧黄泉。“
杨广听完这些不禁目瞪口呆，自己无意救下的一只小狗竟然有如此多的经历，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
杨广看小黑不再出声，问道：”那你以后怎么办？“小黑看着杨广：“自然是吞鬼噬妖，待我恢复妖力，再去为那和尚报仇！”“你不是法力尽失么？还怎么吞鬼？”杨广担心的问道。
“凭我自然不行，还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小黑诡异的一笑，说出了让杨广心惊胆战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