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好疲倦,甚至觉得就算死了,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就像他当初报名成为“逐日”号试航员的心思一样。他自问自己是这世上对死亡最无所谓的人,自从家人在车祸中罹难,自己也因此残疾之后,他的生活就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灰蒙蒙的再也看不见方向。
早已生无可恋的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到底还在世上挣扎些什么?他的内心已消极到极点,就连在初次目睹上海变成一片废墟的时候,他也曾发自内心地高兴过,看见大家都跟自己一样什么都没了,他才觉得上天原来还是公平的。
可是他却随着这伙非亲非故的人,把自己早就不想要的老命留到现在。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一个毫无作用的人,不应该活这么久——他耳朵贴着管道,听着吴翠莺爬行声音,渐渐胡思乱想起来——既然如此,我为啥子还要活着?为啥子还要焦急?
他闭上眼睛,不再对疲倦作出任何抵抗,任其侵占自己的身心,大刀阔斧地砍伐自己的意志。他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一切,呢喃着如梦呓一样,“格老子的。”并以此作为他对自己的人生的评价。
正当他心境逐渐平静之际,他却不知为何陡然猛一睁眼!耳朵贴着管道细听,他发现有一阵怪声穿插在吴翠莺每一次爬行之间。他连忙回头,把灯光送远照去。邵吴二人见他突然把手电远照,也自然而然往回看。但见在灯光尽处,有一影子缓缓爬来。
众人定眼一看,竟然是之前由邵云天抱着的男孩!对于他的生还,众人无不喜出望外。吴翠莺更喜极而泣,忘向他招手,并低声呼唤,“快过来!”男孩看见他们,眼神也为之一亮,急忙匍匐爬来。想起适才自己对孩子的所作所为,吴翠莺简直如获救赎,欢喜的泪水夺眶而出,倾刻间如滚珠般下坠,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眼看男孩将近,吴翠莺却渐感不妥。她先是注意到男孩的爬姿颇为怪异,以孩子娇小的身躯,他本可以四肢并爬,然而此刻他却匍匐着身子,只用两臂艰难地往前爬。随后她又留意到男孩的神色,他看上去脸青唇白,双目浑浊,爬行间咬牙切齿,流露着孩子本不该有的狰狞。
吴翠莺一直怀疑自己是否因灰尘太多而产生错觉,但当手电光完全覆盖男孩身体的时候,她当即如石化一般愣在那儿。灯光之中,男孩的一双腿早已不知所踪,只拖着两道宽阔的血痕奋力爬来,其创口扁平,像是被巨大的铁钳所钳断。
他一面爬着,嘴唇颤颤欲语,却说不出半个字。吴翠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