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孙貌叹气，“我如今是老了，管不了主上了。”
离去时，孙貌的脚步仿佛都蹒跚了几分，略微显露霜意的两鬓，在月色照耀下，更是刺眼。
才出了书房的院门，孙貌就隐隐发现，前方，像是有个黑衣人，拦路等待。
不过，看体型有些熟悉，孙貌放下心来，缓缓走过去。
“一介暗影，夜里不肯好好值班，跑到这里堵着老夫，这是要做什么？”
“孙先生，”千墨恭敬的行了礼，“实不相瞒，小子出此下策，不过是有事相求。”
“哦？”孙貌眼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问先生要一样东西，是主上所服药品的方子。”
“是那个提神的方子吧！”不用千墨多说，孙貌就一脸了然，“而且，老夫斗胆猜猜，是长月公主派你过来的？”
千墨腰更弯了些，“先生慧眼。”
“罢了罢了，我早该想到的！”
说着，孙貌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张宣纸，叠的整整齐齐。
伸手接过来，千墨借着孙貌手里的灯笼，仔细看了起来。
“淡巴枯？先生，这淡巴枯……是毒草吧？”
“唉——”孙貌长长的叹了口气，“淡巴枯若是上千只药草提纯其汁液，便是一只成年大马，也是顶不住这个毒性的。”
“什么？”千墨大惊失色，“既然这样……”
“老夫没办法，国师爷要忙的事务太多，若是想要维持精力，只能如此。”
“可是这样一来，主上的身体，是不是会更糟糕？”
“这就是我愿意将药方给你的原因，若是长月公主看了，自然是能明白这其中的厉害的。”
“若她看不出来呢？”
“说笑了，”孙貌的抚着胡须，眼里闪烁的光芒明亮无比，“像长月公主这般人才，怎会看不出来？”
“可她连医书都没有读过！”千墨仍旧不服。
“千墨啊！你太小瞧公主啦！”
说完，孙貌提上灯笼，颤颤巍巍的走开。
留在原地的千墨，对着那张药方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低估她了？”
“长月公主啊，有可能是古华国，甚至整个大陆，最强的医师啊！”
孙貌额声音远远传来，千墨更疑惑了几分。
观心园内，好不容易等来了热水，苏琉玉开始宽衣。
才解开外袍腰带，观心园内，突然有了异常的响动。
连忙将腰带重新系好，苏琉玉拿上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悄悄摸到了门边。
从门缝往外看去，外面是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衣人。
苏琉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这人，该不是绕过顾府侍卫，进来寻仇？
眨眼间，苏琉玉的脑子中便过了好多方案，方案的唯一中心，只有保住顾衍。
若是真冲着他来，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哗啦”一下，苏琉玉一脚踢开了门。
“贵客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夜色下，苏琉玉清清楚楚的看到，黑衣人身体僵硬了许多。
随后，这人也不说话，一个掠身，顷刻间，便到了苏琉玉面前。
强忍着恐惧，苏琉玉应是没有后退。
“阁下是寻仇，还是报冤？”
那人依旧不说话，只是大踏步上前，一只手，迅速摸入了怀中。
苏琉玉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人……这么直接要杀人的吗……
然而，黑衣人掏出来的，只是一个布帛卷轴。
随后，那人藏在面巾的脸庞像是抖动了一下，转瞬间，黑衣人便消失不见。
奔下楼梯，苏琉玉检查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才缓缓退回屋内。
幸好她本就性喜清净，这一出戏，还未开始，便已落幕，观心园里没人发现。
先关好门窗后，苏琉玉连澡也不洗了，点了更亮的灯，才缓缓展开了绢帛。
这一看，苏琉玉松了口气。
“这暗影也真是的！说是送情报的不成吗！差点吓死我！”
自己安慰了自己半晌，苏琉玉重新找了纸笔。
绢帛上，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弘培政的消息。
不过，看了半晌，苏琉玉有些失望。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从街坊市井里听到的，到底有什么区别嘛！”
来来回回翻看了三遍，苏琉玉还是发现了亮点。
“周温瑜……周温瑜……”
反反复复念叨了十几遍，苏琉玉才猛然想起，这个人，她曾见过的。
还是带关石去赌场时，周温瑜这个人，别人都在赌钱，然而，他在跟人赌命。
口口声声喊着的，都是输了就不但赔钱，还要赔命。
“这样的人，活下来有什么意思？”
嘀嘀咕咕了两句，苏琉玉接着往下看。
“曾经在赌场玉人冲突，被告上应天府，弘培政亲自审案，罚二十大板，两家由此结仇。”
念了两遍，苏琉玉皱起了眉头。
“弘大人怎的这般不小心？这种人，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猛然间，苏琉玉想起，在赌场时，顾衍曾告诉过她，周温瑜的爹，仿佛是殿阁大学士，从一品的官。
“难不成，弘培政会因为官职手软？可是，这不对啊！明明这个弘培政，是出了名的公正啊！”
来回在屋里走了好几圈，苏琉玉都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真的好官，自然不该是惩罚如此之轻。
可若不是好官，弘培政这个正直无私的形象，难不成，会是有人刻意打造吗？
若幕后真的有人，那个人只能是……
苏琉玉止住思绪，继续往下看下去。
好在这一片都是弘培政近年来的的情况。
特意找了朱砂笔，苏琉玉将重点一一圈起来。
绢帛上很快出现一小片红色，被圈起来的，大概都是些弘培政交好的人，以及交恶的人。
圈着圈着，苏琉玉竟发现，弘培政竟也犯过错误。
在弘培政犯错的头一栏，赫然用大了一号的字体写着，“朝堂之上，有眼无珠，站错队伍。”
“如今苏戊管理的朝堂，竟也会有人结党营私吗？看来，这个皇帝，果真做的不行啊！”
琢磨了半晌“站错队伍”这四个字，苏琉玉私以为，这应该是顾衍加上的。
至于目的，她想了又想，也许，是要指点她站队。
看着摊开的绢帛，苏琉玉有些哭笑不得。
“顾衍啊顾衍，若你真是这个意思，可太看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