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教训的是……都兰受教了……”虽是万般不乐意,但王后自知理亏,也不再多言。
“觉心,今日王后上香礼佛,可有差池?”善行大师看向觉心。觉心望了一眼王后,回话道:“招待不周……”
“哦……还是这盏茶的缘故……”善行大师不待觉心说完,便将拂尘甩到身侧,站立起身。
王后见状,晓得这是在下逐客令,遂亦起身,“叨扰了这半天,都兰告辞了。”于是率众侍从麻魁离开。
门口那还在自己掌嘴的女婢,数到了第三十七声,紧跟着呼了自己一巴掌,见众人出来,眼巴巴望着王后,手上却不敢停。直到王后路过,低声说了一句,“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才算作罢。
天色已暗,山下依旧锣鼓喧天,灯火通明,歌唱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于三香庵内,却是异常冷清的一个冬至节。人人都沉浸在白天几近绝望的压抑中,盼了好久的冬至饭竟无人下咽。
觉知法师房间里,孝贤躺在榻上,经过白天那一闹,她现在烧了起来,浑身滚烫。
孝廉坐在地板上,身子斜歪在孝贤身边,一遍遍给她换冷毛巾敷在额头上,又一遍遍给她擦手心、脖子。实在太烫了,如果今晚降不了温,恐怕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孝廉嘤嘤地哭起来。
忽然她觉孝贤的手动了动,以为是自己眼花错觉,又仔细看了看孝贤的脸,干裂的嘴唇上还残留着血丝渍,或许有可能是新渗出来的。这时,孝贤的双唇动了,一张一合,话却听不清楚。
“你是不是想喝水?”孝廉也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泪水,任它流淌,掉落,赶忙起身去倒了碗温水来。
孝廉用力拉起孝贤的身体,尽量将自己塞到孝贤身体和床榻之间,好让孝贤有个支撑。她只觉孝贤的身体软绵绵,却死沉死沉的,心下又寒了几分。
实在顾不得那许多,孝廉环着孝贤的脖子,用汤匙一匙一匙把水喂给她。孝贤只抿了两口,便又惛惛睡去。
这一次孝廉学聪明了,但凡见到孝贤的唇干了,就赶紧滴两滴水上去润润。她在心里已拜了千遍万遍阿弥陀佛,千遍万遍观世音菩萨,但求孝贤平安无事,但求三香庵平安无事。
王宫内
欢庆的宴会还在继续……
元昊早已酩酊大醉,醉眼迷离,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便由着贴身侍卫耳马子携着离开了大殿。
远离了喧闹,耳马子问道:“昊王,今日去哪宫就寝呢?”
元昊没有睁眼,却仿佛能看到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了转,然后顽皮地问耳马子:“你猜?”
耳马子半是恭维,半是玩笑:“我猜您哪宫都不想去,”然后贼贼地微微一笑:“您想去……想去三香庵。”
元昊睁眼看了看他,也是一脸淫笑,用手指点了点耳马子。耳马子以为自己猜中了昊王的心事,心下欢喜。却不料元昊突然变脸:“大胆!”
这一声呵斥,吓得耳马子脸都绿了,赶紧跪地求饶。
怎知他再次抬头,却见昊王又是一阵淫笑,“你怎么知道的?啊?难道是你是我肚里的虫?”而后又是万般无奈愁苦,不禁感慨,“怎奈得佛门净地岂是你我等凡夫俗子能亵渎的!”
耳马子许是没有吸取刚才的教训,许是发自肺腑的感慨:“我这等人自是不能,但昊王您是千金之躯,鹰王之子,又怎能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元昊听后嗤笑一声:“只怕是在她眼里,我同西夏国内所有的佛信徒一样,都是凡夫俗子。”从未见过昊王如此落寞,耳马子不敢再多言。
见耳马子不再言语,昊王问道:“听说今日王后去三香庵了?”
“是的,每年冬至节王后都会去三香庵上香祈福,今年也不例外。”
“噢。”元昊意味深长的答应一声,完全不见刚才的醉态。“走,去王后那里瞧瞧去。”说完,便左摆右晃地兀自往王后宫里去。
“都兰……都兰……我来了。你睡下了吗?你要睡下了,我可走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此刻的情形吧。元昊还没进殿就嚷嚷上了。
此刻王后屋里却乱做一团。
原来从三香庵回来之后,王后就乱发了一通邪火,以至于侍从们都不敢靠近。在冬至晚宴上,也只稍稍坐了下,便以上香来去匆匆,旅途劳顿为由,离席而去。何况昊王已经一个多月没到她这里来了,她更没料想到今日会来,便早早准备就寝了。
这会儿远远听到昊王来了,王后慌忙起身梳妆打扮,怎奈得为时已晚,昊王已经到门口了。
“都兰,你要休息了吗?那我就不打扰了。”元昊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昊王,您这是哪里的话,”王后不顾衣衫不整,赶紧迎出来,然后在元昊脸旁耳语道:“这不就是看您来了,可不就打算休息了嘛。”说着就挽着元昊的手往屋里走。元昊缓了几秒钟,好似突然意会,便“哈哈”大笑起来,跟着王后往屋里走。
进屋之后,元昊直奔床榻之地,众侍从见状,赶紧收拾停当离开房间,免得误了昊王和王后的好事。
元昊醉眼迷离,只见王后款款移步而来,婀娜多姿,情意绵绵,风情万种,自己不免也心动身动,做好了准备。
然而,王后近前之后,见昊王已是醉态惛惛,便借给昊王宽衣之名,仔细查看了昊王腰间所系饰品,着实耗费了些时间。王后却是再也掩不住的失落。
那骨玉确实不见了,想来此骨玉便是那骨玉,善行大师的话犹在耳畔。
可她仍不肯罢休,嗲声嗲气地问道:“昊王,您的骨玉好像不见了?”显然是想趁元昊不甚清醒的状态下,套出点儿话来。
然而,刚才王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每一个小心思都尽收元昊眼底。倘若她不这么自作聪明,或许今晚这春宵一夜将着实美妙无比。可她话这么一出口,元昊已经燃起来的兴趣,瞬间熄灭了。于是半真半假地回了句:“啊?骨玉?什么骨玉?噢,就是宋朝小皇帝送的那块啊,让我送人了。”说完便翻身沉沉睡去了。
此后王后饶是再怎么努力,昊王仍是鼾声震天,徒留她一人在侧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