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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往世书·六出花(3 / 1)

《往世书·六出花》

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场宿醉。

——题记

落洲,沧流纪。

漫卷淑云,烈阳闭目,惊涛骇浪,有石台水中耸立。

堪堪三尺,四步之起,有美人立足之上。

但见其素肌不染天真,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

海波翻滚,霓裳水袖,断魂流水。浓花不似,人无憔悴。

天上阳光刺目,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臂上长袖似游龙绘丹青,翻转生风,典雅矫健。

水中踏浪之上,有鲛人御水,手中乐声清泠于耳畔,碧波荡漾,心旷神怡。

转、甩、开、合、拧、圆、抖,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素颜回首,长袖半掩,明珰乱坠。华彩凄迷,露华零落。波澜壮阔,踏浪而行,美人曲终。

江山而倾,长河而暮,十指丹蔻,绕为指柔。

一场盛大的舞落幕。

少女额头薄汗,面颊潮红,她白皙小巧的双足踏在海中石台犹如一颗明珠。只是脸颊上鲜红色的烙印格外刺目,似是比焦阳还要炙热。

周围海中浪上鲛人纷纷钻回海底,一朵朵白色水花炸开,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只见一座海水卷起的王座上,两国君王睥睨天下,高冠广袖。周围各色小鱼欢脱的跳跃,天上飞鸟啼鸣。清风徐来,长歌当空。

海皇抬起一只手,少女略略一施,随后双脚化为鱼尾一头扎进海里。

紧接着,海水冲天而起,一条水龙幻化而出,它围着大海一圈回旋,卷起漫天海水。

“轰隆!”巨龙飞天,震彻大地。

天空上‘嗖嗖’破空声响起,一个个青年突然出现在半空。他们白衣迎风,黑发飞舞,面冲王座,临空下跪,齐声高呼:“参见白皇!参见海皇!”

清脆的声音整齐洪亮。

随后,海中无数鲛人踏浪腾起,惊起无数欧鹭。他们银鳞闪耀,蓝发美艳,双臂高举,齐声高呼:“参见海皇!参见白皇!”

海天一线,在这一刹那,上穷碧落下黄泉,天地万物都臣服在脚下。

两位君王对视一眼,海皇从王座上站起,负手而立,威严的声音传遍了整片大海,“尔等所愿,奉吾之命,白海交流大会,启!”随着海皇最后一个字落下,只见水龙一声长啸,搅碎流云。

王座瞬间坍塌,水浪直接变作茧型将白翼帝王包裹住沉入海中。而天空上的少年们则是同时取出避水珠一头扎进大海,砸出漫天水花。

海皇一挥手,巨龙听话的低下头颅将大海之主托起。他们一人一龙直接拍进水面,其余鲛人纷纷跟上,十息后,深蓝色的大海重新恢复平静。

一切故事都将在海底上演。

海底浅滩处,阳光投射下来,弯弯曲曲,铺就细细软沙上一层淡金色。墨绿色水草随着海波荡漾,指甲大的小红鱼隐没在期间,斑斑点点格外好看。白色透明水母拖着长长的尾巴迤逦而来,缓缓穿梭,留下点点气泡。青色小石上覆盖着翠绿海藻,不时有两三蚌开合吞吐,露出一点奕奕明珠。银色剑鱼时而摆着鱼尾从人眼前离弦箭一般忽而消失,忽而出现。

一座由巨大海贝托起的海底擂台跃然眼前。

巨龙卧倒,化成海水消失。

海之一皇踏上擂台,万民臣服。

白之一皇负手站立,万民欢呼。

代表了白翼国,海国的少年们为此次百年一次的交流大会可谓是十年磨一剑、一剑破长空!而白翼国六贵族也将各自家族推选出的六圣继承人们送至此处,借此次擂台比试挑选更合适的继承人。

稚嫩的脸上是属于年少轻狂的信心。

然而,一个人却远离了人群悄然离开,谁都没有发现他。

少年白衣烈烈,剑眉星目,还未长开的骨架看起来有些瘦弱,却又带着清冽的张扬。

他寻寻觅觅,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转过了怪石嶙峋,来到一处海岩后面,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少女彩衣加身,身上环佩叮咚作响。一张巴掌小脸上秋眸婉转,莹莹点点,似蹙非蹙含烟眉。弱柳扶风,削肩软腰,莲足点点。犹如水中明月。

然而如此佳人,光洁脸颊上一处朱砂印记却将明月坠入地狱,那是属于奴隶的印记。

她是一个鲛奴,一个被毁卷宗,被国驱逐的鲛奴。天下之大,无她容身之处。如果不是舞技超群,她根本没有机会重回大海,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国家,亲眼见到大海的美。于是在献舞后,她没有回去,而是偷偷的躲在这里,感受海水的温柔,闭着双眼静静享受大海将她每一寸肌肤滋润。

少年扶着一株粉色珊瑚看呆了。

阳光氤氲,光线将少女周身渡上金边。她蓝色长发在水中荡漾,如一双纤纤玉手将少年的心缭乱。又似狂草疾书,挥毫泼墨,在少年一丝不苟的青葱岁月凿下无法抹去的印记。

长发绾君心。

那似是命中注定,天地间再无颜色,唯有她的侧颜,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倾终身。

以时间为笔,誓言为纸,画地为牢,将他锁住。以至那黑暗中的百年,这是他所有记忆中唯一的色彩。

“谁?!”似乎是发现了少年的窥探,她厉声大呵,将手中一只银铃化作闪电掷来。

水流激荡,少年避之不及,肩胛处生生挨了一下。剑眉微蹙,他一言不发用手扣住那只银铃,然后走了过去。

少女退后一步,眼神肃杀。他却笑了。

“你的舞……很美。”沉吟许久,他一向嘴笨,找不到更好的词,似乎也只有‘美’这一个字。随后,他从怀中翻出一个油纸包裹,递了上去。

“舞者多半在起舞之前会断食,桃酥。”

少女歪了歪头,睫毛扑闪,碧色的双瞳好似两汪清泉。她没有动,而是在揣测这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到底有何居心。

“放心吧,我没有任何企图。”少年弯腰将油纸包放在地上,然后退后。

她顿了顿,拾起那个包裹打开,果然香甜的桃酥印入眼帘。她毫不犹豫的大口咬去,唇齿之间留下甜腻的香气。

少年眨着眼,环胸看着她。

“你……为何……”她将最后一块桃酥放入口中,开口低声询问。

“你的主人是谁?”少年却突然回问道,这一问,问的她错愕难耐。

少女颓然怒了,一把将油纸扔了过去,双脚化为鱼尾直接游走,留下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气泡。

原地,少年呆了呆,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突然生气,如果能知道她的主人是谁,他把她买下就好啊。至少做他的鲛奴会比较舒服吧。

“沧暮!”水中突然有人叫他,他转过身,看到同样白衣少年,一副焦急的表情。

“你真是……找你找了半天,快!马上要轮到你了!”说着,对方便拉住了他的胳膊化成风离去。

海岩后,少女双眸冷光闪过。

呵,主人?她哪有什么主人?她只不过是一个奴妓,一个从记事起便被白翼权贵蹂躏的下贱奴隶。他又有何脸面来问她的主人是谁?!

盛会之上,鲜衣怒马的少年茕茕孑立,海水荡漾,游鱼肆意。对面海国鲛人三皇子华衣锦缎。他们二人带着各自荣耀百招过手,不留余地。一时天地间,海水翻涌,灵光大盛。

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将整个盛会推向*。

千余招后,二人均有些疲惫不堪。沧暮单膝跪地,胸膛剧烈的起伏,在海水中打斗对于他来说很不利,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可以了……”只听坐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白皇轻轻挥手,沧暮略略施礼离开擂台。而就在这时,只见少女走向他,擦肩而过,他站住脚,看向擂台。

少女换下舞裙,一身幽蓝色长裙,合着蓝色长发,像一首宁静的曲目。她双手打开举到胸前,就见海国三皇子将胳膊放在她手上,二人离开擂台。

这一幕看的少年怒从中来。

哈!原来她的主人是堂堂海国三皇子啊!怪不得不肯说呢!原来是跟着这样大的主顾啊!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呢!

少年鼻腔一声冷哼,转身离开。

当日半夜,深海皇宫中,他听到幽怨笙笙传来,似是搅动人内心的孤独,如泣如诉,听的他全身汗毛倒立,心里难受。于是他捏着避水珠离开皇宫向声源地走去。

茂密海藻深处,少女坐在岩石上吹奏着一支七孔海螺。

他抱着手臂踢了一脚脚下的贝壳,少女便停了下来,看向他的双眼中有着不快。他冷声讽刺道:“深更半夜,你一个鲛奴不好好伺候自己的主人,居然敢偷偷跑出来,真不怕回去被挖了双眼吗?”

少女狠狠瞪着他,手中贝壳一扔,鱼尾一摆便要离开。

沧暮手掌一翻,隔空一把抓住少女的尾鳍,少女吃痛大声喊了出来:“放开我!”

“我偏不!”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回拉,少女直接被摔在地下,面冲下,硌着尖锐的沙石被一路拽到了眼前。

他抬起一只脚毫不怜惜的直接踩在尾鳍上,少女疼得眼泪流出,化成细碎的珍珠滴落到沙中。

他的心忽而一颤,脚便松了松,少女立刻将尾鳍抽出化成双腿。

纤细的脚踝,光洁的皮肤,沧暮一时有些失神。不得不说,鲛人的美天生带有一种魔性,可以迷人心智。怪不得陆地上那些权势们总是爱从黑市上买那些未成年的鲛人回去饲养,毕竟从小*才更有征服感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少女倒在地上,胸前衣襟上沾满了沙土。

沧暮回过神来,他蹲下身,挑起少女的下巴,望着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说道:“记住我,我叫沧暮。”

“啪!”少女扬手打开那支手,吼道:“记住你?你有何能耐让我记住你?!”

“哈?我有何能耐?!”少年冷笑,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信不信我从那个三皇子手中将你买过来,然后把你丟到黑羽国的永息沙漠中!”

“呵呵……”少女颓然低声笑了起来,双肩抖动。从小到大她已听过无数这样的威胁,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一般大的少年却总能轻易的让她愤怒,“信,我当然信。”她仰起头,眼角一滴泪滑下,“您是贵族,高高在上,我只是一个奴隶,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我又有何选择呢?”说罢,她抬手将眼泪擦干,然后拾起沙砾中的一颗明珠举到沧暮眼前继续说道:“这样的珍珠在大陆根本不值钱,所以他们拨下我的鳞片,每日放血,逼我织绡。榨干我身上所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如果不是三皇子将我从黑市带出,我现在只怕是一具被挖双眼的死鱼,到死都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子!”说罢,她一扬手将那颗珍珠扔到沧暮脸上。

沧暮愣住了,他只知鲛奴的命运悲惨,却不知已到这般境地。今日从她口中听到,心中竟有种酸楚般的怜惜,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卿本佳人,奈何命运不济。

“看到我这样您满意了吗?”少女冷冷的问道。而他却突然掩住了面,一声细不可闻的话语流出:“对不起……”

什么?

少女皱起了眉。

“对不起。”沧暮放下双手,然后又伸出一只手,一扫方才的桀骜,“我……我并非有意伤你,你……”

“并非有意?!”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眨了眨双眼,冷哼好几声说道:“你们白翼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说什么并非有意?如果真的并非有意,那当初为什么还要选择伤害?!”说到这里,她无视眼前的那只手站起身,随后放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沧暮,我记住你了。但是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说罢,赤着足离开。

少年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突然很想上前去抓住她,告诉她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只是想接近她而已啊……

第二日,他昏昏沉沉的一夜没睡好,结果却被同僚调侃一定是被鲛人美女勾去了魂。他没有回答,对方却又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说道:“那些鲛人是美,可惜天生就是做奴隶的料。你看他们那么弱,上了岸就像缺水的鱼,什么都干不了。活该成为奴妓!”

“够了!”他一拳挥到对方脸上,然后站定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诋毁鲛人的任何言语,否则我杀了你!”

“咳咳……”对方少年被打掉了牙,满嘴鲜血直流,染红了身边的海水,“沧暮!你疯了吧!”

“是你疯了!在海国的地盘上居然敢如此放肆,真不怕这些话传到海皇耳朵里,海皇将你碎尸万段?”沧暮真心搞不懂这些个贵族少年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什么话都敢说。

“那又怎样?!”对方不甘心的吼道:“那些奴妓不就是他们海国自己放弃的吗?!一些被自己国家放弃的臭鱼有什么好庇护的?!”

听到对方这样说,他捏起拳头却无法反驳。

是啊……那些鲛奴……那些鲛奴是被自己国家放弃的人。可是,可是他们是真的想重回大海啊……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回来呢?

沧暮没有说话,脑海中那个美丽的身影跳跃在眼前。

不行!他要见到她,现在,马上!

沧暮捏起诀,化成一阵风消失不见,而屋内那个被一拳打的满脸开花的少年哼唧着嚷嚷道:“打完就走啊!”

海底一处花园内,他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美好画面,心里五味杂陈。

他几乎是跑遍了整个他所熟知的海底,才在这一处十分稀松平常的园子里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只是跃入眼帘的画面却显得……显得那么别扭,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少女乖乖的的端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脸颊两边是泛起的红晕。她一头柔软的长发被身后的人抓在手中,一把红珊瑚梳子在期间缓缓移动,两人均是嘴角含笑。如果不是那刺眼的烙印,沧暮在一瞬间以为这是儿女情长、两小无猜的最美画面。

“喂!”他一声大呵打断了那两人的美好。

鲛人少年停下手,她也站了起来。

“你!”沧暮指着少年问道:“你现在是她的主人吗?”

鲛人少年皱起眉,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看起来有些飞扬跋扈的白翼贵族,但是又不能贸然翻脸,于是他没有说话,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你是海国三皇子吧!”沧暮继续问道。

“是。”这个人……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既然你是皇子,为何不给你身边的同胞脱去奴籍呢?”沧暮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然而那个鲛人少年却只是轻笑一声,随手将少女推到一旁,来到他面前站定,说道:“你一个外族人……管我们鲛人的家事做什么?”言语中是无情的嘲弄。

沧暮听着这话咬了咬牙,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他都没有资格去管。只是……

“我喜欢她,就想管她的事情,不行么?”沧暮抱着双臂,语气轻松的似是在诉说着毫无意义的家常。

“哈!”少年突然笑了起来,碧绿色的双瞳里是无情的讥讽。他转头对着一旁站立不安、眼神躲闪的少女说道:“凫翾,你听到了吗?这个人说,说他喜欢你。”然后又转过头上前一步跨到距离沧暮不足一掌的距离,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喜欢她什么?皮囊?价值?还是说她能满足你们陆上这些贵族们的虚荣心?”字字珠玑。

“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沧暮义正言辞。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少年继续步步紧逼,“我看你们哪儿哪儿都一样,同样觊觎鲛人的美貌,却又从骨子里看不起鲛人。这样的人,最是可恶!”说罢,少年撤后一步,然后拉住少女的手说道:“凫翾,你瞧啊,又是一个被你外表迷惑的白翼人。”

凫翾……这是她的名字?

“不!别听他胡说!我是真心想要帮你!”沧暮扭着头向那个一言不发的少女急切解释。

“真心?什么是真心?”少年步步紧逼,“如果你真心想要帮她,那明天的大会之上就以你个人名义来挑战我,如果你赢了,我便去求父皇要他削去凫翾的奴隶烙印,再让龙神为她重新造册。”

“好!”一语中的,沧暮双眼中似有火焰跳动。他不知这简单的一个约定竟是让三人命运永远的勾结在一起,成为一生的桎梏。

少年顿了顿,华衣簌簌,转身离开。

沧暮一把拉住了少女的胳膊,他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身体下意识的行为让他在一瞬间不想她离去。

少女同样没有说话,一丝尴尬在两人中间蔓延。她不是没有听到他的大胆表白,只是年少不识愁滋味的他可知这样的表达意味着什么吗?对一个鲛奴这样吐露心声就不怕族中的长老将家法落在身上吗?到底是不懂世间险恶的纨绔子弟啊。

“你……你明天会去看我的比赛吗?”沧暮轻声询问,似是怕惊到她一般。这样近乎于乞求的语气让她愣住了。

看到对方没有反应,沧暮心急之下大力一拉,少女惊呼一声向后摔去。

“小心!”他一把揽住对方柔软的腰肢,消瘦的竟是不盈一握。

四目相对,天地在这一刹那静止。

碧色的双瞳美的惊心动魄,他在她眼眸深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如若三生有幸,哪怕只有一瞬,他也要倾其全部留住自己在她眼中的身影。

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

他的劫难,他的守护,他的桎梏,他独一无二的温柔,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追寻。

“放开我!”少女吼道,绝美的容颜上柳眉倒竖,她挣开沧暮的怀抱跳到一旁,随后冷声说道: “凫翾卑贱,别脏了公子的手。”

“你……”不知该说些什么,沧暮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有一声叹息。他垂手乖乖的站在那里,许久才说道:“如果明天我赢了,你就自由了。”

自由……自由……自由啊……

“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可怜。”凫翾扔下这句话后毫不留恋的离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心口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揪着,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要给她自由,却是从一个白翼贵族口中说出。

呵,还真是讽刺啊……她这一生,兜兜转转却怎么也逃不开白翼人。真是……真是该死的白翼啊!

盛会最后一天,也是誓言兑换之日。

这一天,万众瞩目,沧暮当众挑战海国三皇子。结果不出所料,沧暮败下阵来。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个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的白翼少年真是可笑至极。而她,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似是早就知道这场比试的结局将会以他的惨败而落幕。

百年一次的盛大交流会就在沧暮不甘的眼神中结束。

“咚!”他一拳砸向宫殿的墙,拳头上被砸掉了一层皮,生疼。他却浑然不觉。同僚们看的心惊,没人敢上前去劝劝这个一脸戾气的少年。于是在当天夜里,他杀到了三皇子的寝宫,结果正好看到她无限温柔的在服侍对方穿衣洗漱。

这一刻,怒火中烧!

无关风月,只是这一场输赢在他眼中似是生命里的第一次追求。

“飘凌风!我不服!”他大声冲那个已有一国之主风范的少年吼着,然后他便看到飘凌风将少女的手抓住拉到他面前。

这两人站在一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好。好似天地间再无他物能插于中间。而他,就像是他们中的一个障碍般格外碍眼。

“既然你不服,那我们再比一场。”飘凌风毫不在意的说道。就是这种风情淡定的样子激怒了他。

于是,他在对方面前吞下了一把秘药。以经脉尽断的代价,他也要赢得这场比试!

“疯子!”飘凌风给了他这样一个定论。

“哈!疯子又如何?我只知自己想要的东西、达成的目的必须得到!”说罢,他便召唤出那支高出自己半身的占星杖。眼中戾气似是要将整片大海燃尽!

“沧暮!不可!”凫翾上前阻止,然而手无缚鸡的她又怎能挡住出鞘的剑?

霎时,大海为之色变。

星辰之力与巨龙相撞,激起整片大海的沸腾!而在同时,沧暮一杖刺穿了飘凌风的胸膛,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双眼。

“庶子无礼!”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将他从因为秘药强行提升力量的浑浑噩噩中拉了回来,随后他便感到胸膛处一凹,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全身血液倒流,经脉错乱,大脑空白一片,手中占星杖脱落。

“呼……”一双手在海水中稳稳接住了他,随后又封住了他全身大穴,他便毫无知觉的昏死过去。

三日后,他醒了过来,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父亲呼啸而来的巴掌以及母亲的哭泣诉说。

他脑袋昏沉,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语——幽冥塔,永息沙漠,白海之盟瓦解……

接着,他便突然清醒了过来,才听清楚,原来自己那一番年少轻狂、不计后果的冲动将海国三皇子打成重伤,海皇震怒,白海之盟随之瓦解。而那个引起‘裂盟’的鲛奴也被海皇毫不留情的丢入鲛人的噩梦——永息沙漠。

而他……幽冥塔百年之押!

第二日,少年拖着还有些沉重的身体在所有人面前孑然一身离开帝都,前往远在落州最北方的魂灭草原,那座壁立千仞的黑塔就是他今后百年的牢笼。

谁都不知道少年的结果将会如何,而凫翾,那个美的天地侧目的鲛人少女在飘凌风重伤期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带着海国、白翼所有人的诅咒被皑皑黄沙淹没。

白翼上下所有人都当这个能继承六圣的少年已死去,沧氏一族也在沧暮离开后的一年内迅速提携新的天才。

海国也在飘凌风伤好后迅速确定了其海皇继承者的身份。

这件事情仿佛抽刀断水一般,将一切都回归原点。只是,白翼上上下下对此事三缄其口,将一切罪责都推倒了那个少女身上。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的时光在弹指间挥去,沧暮并没有出现。于是,少年的父母一身素缟,静静的为他准备了衣冠冢。

小小的衣冠冢,孤零零的竖在距离幽冥塔十丈的地方,无人问津,沧暮这个名字已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在塔内,他自身难保,这里每一天都如刀头舔血——魔、灵、妖每一个都让他犹如炼狱。

在这不见天日的百年中,一些记忆已渐渐淡忘,一些却如蚀骨毒药般如影随形。慢慢的,一些深埋在心底的东西开始发酵,仇恨仿佛毒蛇般将他紧紧缠绕,那熊熊大火每一天都将他烧的体无完肤。

整整百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桀骜,他已在嗜血的杀戮中变的越来越不像人。

纵横阡陌,古往今来,人像麦子一样更新了一茬又一茬,只有漫山遍野的枫树林,每到秋天,便如花如火,万山红遍,烧得绚烂瑰丽的红色就卷荡起大片起伏跌宕的波涛如云崩泄,缱绻着半山白浪的云海。

那是山外山,天外天,是巫山云雨不足贵,是沧海涛涛枉为存。

破开那让人万般怜惜的雪云层,在大雾似的云中往上登临十米。即见黄金色天光万里逍遥,梦幻的炫光七彩斑斓。于是普天之下,万方来朝,无边寰宇。

在那夕阳漫天,壁立千仞,飞鸟难上的黑塔之上,他以一人之力斩破长空,冲出黑塔。

双眸在瞬间失明。

耳边是陌生的风声,鼻间是陌生的花香,手指触到陌生的冰冷。

啊……百年啊百年……时光荏苒……

许久许久,久到他的双腿发麻,才终从口中吐出一句话——白翼,我回来了!

然后,记忆中的莲花浮出,一个名字轻声化在风中无影无踪。

“凫翾……”

作者语:对不起各位读者,明后两天作者考试,所以先停更两天。是很重要的考试!多谢各位读者的体谅与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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