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重新上了马车,殷九璃坐在小桌前,提了笔,将尚翠叫了进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尚翠姐姐,来教我写字啊!”
尚翠刚刚见到了她的狠厉,此时又见她突然转性,居然主动要求学写字,反而心里没底,也不知她又要耍什么花样!于是挤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姑娘,您想学写什么字?”
“湛!”
尚翠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姑娘饶了我吧,这个字您还是自己见了君上之后,请君上继续亲自教您吧!”
说完逃一般的钻出了车厢。
留下殷九璃在车厢里舒服的一躺,让你逼我写字!
入夜之前,纯白的马车终于穿过了永都那巨大的城门,殷九璃从车窗中向外看出去,巨大繁华的帝都便扑入了眼帘。
马车停在一处安静的院落前,一看便是有人事先早已安排好的,整座院落极为干净整洁,一应实物皆是凡物,却又都是极致低调奢华。
待到一切安置停当,尚翠居然又出现在殷九璃的房间里。
“尚翠,你来啦?我随便写了几个字,你看我写的是什么?”殷九璃立刻拿出几张写了“湛”字的纸递了过去,可那些字都只是形似,丢东少西,惨不忍睹。
尚翠连忙背过脸去,道:“姑娘,我们今日不学字!我们学画!”
“……”
直到屋子里扔了满地的纸,殷九璃依然还连运笔都做不好,“尚翠姐姐,你去帮我叫素青买些宵夜来啊!”
“已经去了!”
“可我想吃点水果怎么办?”
尚翠板着张脸,“等着,我去厨房看看。”
“好哒!”
她前脚刚走,殷九璃迅雷不及掩耳向窗外扔了个东西,那东西拉了引线,嗖地一声冲天而起,待到尚翠想去捉回来已经来不记得了,进屋只看见殷九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勤奋练习画画中。
没多久,院外便传来烧焦的味道,着火了!
等到尚翠施术灭了火再回屋,哪里还有殷九璃的人影,只看见浮生正蹲在墙头望着月亮,“喂,狐狸,你看见你们主子了吗?”
“跑了。”
“你怎么能让她跑了!”
“那是我家主上,你说我会拦吗?”
“……”
“我劝你就别去找了,连你们君上都抓不住的泥鳅,就凭你,不行!”
殷九璃撒欢地在帝都的街市中飞奔,一旁的屋顶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跟着她。
“你叫我来,我就来了,而且还救了你!够义气吧!”
“你倒是机灵,是不是放火逃学这种事经常干?”
“那还用说!我有一万种逃脱教书先生魔掌的好法子!”
“江墨染!”
那黑影立时停了下来,亭亭玉立地立在房顶上,两手背到身后,脆生生道:“殷九璃!”
之后两个人哈哈大笑,一红一黑,携手如两只欢快的鸟儿般飞向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帝都最繁华处。
他们在一处江边的酒楼门口停了下来,江墨染轻车熟路地拉着殷九璃上了三楼,“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好!”
雅间的门打开,两厢只是一眼,便听见椅子碎裂的声音,接着一个浑身都欠揍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大美人儿?这么快就见面了!”
“东陵羡?”
江墨染拍手笑道:“哈哈!原来你们认识,那太好了,省的我介绍了。”
东陵羡懒洋洋道:“你十万火急地说要出去见个人,原来就是把她给找来了?”
江墨染:“我不是把她找来,是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的!”
东陵羡:“这世间还有人敢蹂躏她?”
江墨染:“教书先生啊!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教书先生!尤其是教你琴棋书画的那种!”
东陵羡立刻惊奇地看着殷九璃,“你居然在学琴棋书画?难道又要准备嫁人?哎?你的鸟呢?你的猫呢?你儿子呢?”
江墨染立刻跳了过去,“你也见过她的鸟?哇!好神俊的鸟,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那么骄傲的鸟!”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什么样的鸟能让我们江大小姐这样念念不忘啊!”
进来的男子一身劲装,剑眉星目,身量极高,一身的英武之气。
江墨染立刻跳到男子身边,将他拉到桌前,“表哥!你可来了!来,我介绍一下,”说着对殷九璃极为自豪地介绍道:“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青云榜第一人,我的表哥,慕容世家长浪君!”
慕容长浪果然是修养极佳之人,明明满身的光华却极为内敛,彬彬有礼向殷九璃点头,“在下,慕容长浪。”
殷九璃正跟东陵羡挤在一个美人靠上抢酒喝,看着一本正经的慕容长浪,懒洋洋一笑,“长浪君,在下朴一生。”
江墨染愣住了,不明所以。
慕容长浪果然依旧彬彬有礼道:“朴姑娘。”
噗!
东陵羡实在憋不住了,一口酒全喷出了出来!
“哈哈哈哈!好一个嫖一生!慕容大哥,你改名叫君长浪,就正好与她配成一对了!哈哈哈!”
他笑得肚子痛,直捶桌子。
殷九璃含笑不语,看着慕容长浪恍然大悟后依然只是矜持有礼的微微含笑,便更加觉得有趣。
江墨染也已经笑得快要打滚,“我就说我这个新朋友是个有意思的,哈哈哈!”
等到几个人笑够了,慕容长浪才开口道:“这位姑娘若是在下没猜错,应该是未央国的那位云渊第一美人,殷九璃小姐。”
殷九璃仰天长叹,“这屋子里四个人,你们三个都是靠着青云榜名扬天下,而我却是靠着一张脸和一身的骂名人尽皆知,实在是可悲啊!”
东陵羡嫌弃道:“你那么厚的脸皮还会介意这个?那坊间婆子们的传言有几个能信的。”
江墨染却来了兴致,“哎哟,什么时候大俗人东陵羡都这么愤世嫉俗了!那流言必是与你有关咯,快说来听听!”
东陵羡一把拨拉开她的爪子,“哎呀,无非说的是这妖女前阵子大病一场是因为怀了我的孩子!”
结果又招来江墨染一通嘲笑,“哎呀呀,我看你还挺遗憾那流言不是真的啊!”
慕容长浪在一旁淡淡陪着笑,殷九璃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这是有人故意在将她那一场大病闹得天下皆知啊!
她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既然大家已是朋友,九璃也不妨直言,我那一次的确并非大病,而是因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回来之后被人灌了断子绝孙的好东西。”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随手又喝了一杯。
屋内瞬间安静极了。
她去过天风十二宫的事,如今尽人皆知,可却没人知道她因为去了那个地方,却被人这样对待。
只听东陵羡手中被子咣当一声摔在桌子上,“谁?”他脸上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都不见了。
“怎么?难道你还要替我出头不成?下手的人从那高高的天上来,你我连人家的影儿都摸不着!”
江墨染上前拉了她的手,“小九,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还拿你的痛处开玩笑。”
殷九璃轻轻抽了手,“你道什么歉,又不关你的事,反正为男人延续子嗣这种事,我向来没空。”
说完笑嘻嘻地敬向东陵羡,“你今日为我怒而掷杯,来日我必百倍奉还!”
江墨染在一旁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去天风十二宫,那些传闻……”
她从小一门心思就都在那云渊至高无上之人的身上,眼前这人居然去过那人身边,该是怎样一种光景,她忍不住,终于还是问了。
殷九璃还不等回答,东陵羡在一旁不耐烦道:“哎呀,这个问题我早就问过了,她就是去给君上调香去了。”
江墨染却似不信似得又看向殷九璃,殷九璃被东陵羡这样一接话茬,便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或,只好向江墨染点点头,“没错,我上去数日,只是为君上爷爷调香。”
“君上爷爷?”江墨染更加惊奇。
慕容长浪坐一旁沉静开口,“在下有幸随家父得到过君上于虚竹殿接见,曾亲见神祗容颜,”他说着看向殷九璃,面容微微一笑,“君上他老人家的确是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老爷爷。”
殷九璃蓦地看向他,正迎上他明澈善意的目光,便知他有心帮她圆谎。
江墨染慌了,“不对啊,我爹爹一直跟我说君上如何天人之姿,风采非凡,那张面容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极致,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变成老爷爷了?”
东陵羡又嫌犯了,“哎呀,你们总讨论男人干什么,我都插不上话,君上到底长什么样,明日一见便知,急什么!”
江墨染打了个指响,“对啊,不说这个了,明日眼见为实!我已经花重金,在君上仪仗必经之处包下一间上房,不如今夜尽兴之后,咱们几个都去我那屋子里一边喝酒一边等着,明日一早,君上的仪仗经过,咱们在露台上偷看,他到底是青年男子,还是老爷爷说不定就有个定论了!”
东陵羡一拍桌子,“好!君长浪,一起来啊!”
慕容长浪朗然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