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她偷偷闯上弥天宫,是因为听说九天剑庐中新出了一把宝剑,名唤横空,剑身雕龙纹饰,通体血红,艳丽非常。
殷九璃坐在潮笙殿的宝座上嗑瓜子,只听下面的人这样一说,便动了心思,简直就是给她量身打造的啊!
她当时的修为,早已通天彻地,对任何法器都无动于衷,平日里只寻些珍稀的、好玩的来随身带着摆个花架子。
所以一听说有这样一把好看的剑出世,立刻想都没想,扔了瓜子,直接化出真身,一头闯上了九重天!
她一路呼啸,搅动风雷,长驱直入,破了九幽天的天门,只听见身后各路神仙大呼小叫地喊着“那魔头又来抢东西了!”
她就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直接冲向弥天宫。
待到不知惹得多少神君仙子哭天抢地,她已一脚踢了剑庐的门,闯了进去,却只得了一只血珊瑚般绚烂夺目的镯子,上面被人精心雕了龙纹,线条虽然极为简单却又极为生动,想必那打造这只镯子的人是费尽了心思,不知改了多少次,才令这镯子上面的龙多一笔都嫌太多,少一笔又嫌太少。
剑没寻到却找到了只漂亮镯子,她又满心喜欢,就随手滴血,认了主。
可再想离开时,却发现剑庐外面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天上地下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看来是有人专门以那把剑诱她前来,又埋伏了重兵,在此恭候她多时了。
这弥天宫是谁的地方,她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她在那些重兵上扫了一圈,没见到穿白衣服的,该是白帝那个食龙的鸟人不在。
既然白帝没来,别人都不足为惧,她就放心了!
于是扬起衣袖上的红绫,如两条红龙呼啸而出,先将包围圈击了个缺口,之后化出真身,直接从那缺口冲了出去。
身后的人都惊呼些什么,她可没功夫管了,剑没偷到,抢了个镯子也是好的,现在脚底抹油,走人要紧!
可出了剑庐,外面的景象便与来时不同了。
她回首之间,恍惚看见一人,远远立在众人之前,帝袍皇冕,周身纯白鎏金。
只是一个心惊,眼前也被一重迷雾挡住了视线。
四下里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本君的云音大阵,亘古至今无人能破,你这样一条小小的苍龙,还想往哪儿逃?”那声音空灵浩荡,犹如晴空之下碧海潮生一般。
“你是谁?”
“九天白帝。”
她眼前只是迷茫一片云雾,本来听见这四个字该是肝胆俱裂,吓得抱头鼠窜,可耳畔不知何时响起了缭绕琴音,若有似无,倒是令她心神安宁,血脉传承之中透彻骨髓的恐惧便淡化了许多。
“你捉了我,又不杀我,想做什么?要是只想猫玩耗子,恕不奉陪!”
那声音便似是带了笑意,“你这小龙,几次三番上来偷东西、拆房子,又伤了人,本君全不与你计较,可你偷了东西又留了个烂摊子令本君无法收拾,日夜寝食难安,所以只好亲手铸了剑,诱你前来,将你拿了!”
殷九璃轻笑,“什么样的烂摊子,能令九天白帝都吃不好睡不好?”
白帝却不开口了。
殷九璃看着四下白茫茫一片,他若是不说话,便无懈可击,可凡是阵法,都必有破解之道,于是就逗他开口,“说来惭愧,这次失手了,好看的剑没偷到,却只偷了只镯子,不知是不是你铸剑的时候不小心掉的呢?”
她说着将手臂扬在头顶晃了晃,衣袖落下,那鲜红欲滴的镯子便衬得臂膀晶莹如雪。
白帝的声音果然重新响起,“那何不试试这镯子顺不顺手?”
说话间,殷九璃觉得手中龙镯一颤,一声龙吟之声响彻四周,手中便凭空多了一把血红的宝剑。
这剑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通身浴血般鲜红,龙纹自剑柄蜿蜒而上,只是那龙并非凶猛霸道之态,反而繁复妖娆,满是灵动。
殷九璃掂了掂手里的剑,“小气鬼!好机巧的心思!这剑这样艳丽,可是为女子所铸?”
白帝似是轻轻笑了一下,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剑者,兵之王,杀气太重,女子若是随身携带,终归多了戾气而失了柔美,但藏于镯中,情形便是不同了。”
她将剑在手中反复挽了几个剑花,笑道:“你这剑太好看,本尊要了!”
“送你也可,不过有个条件。”
“说来听听?”
白帝沉吟了片刻,道:“不如你就乖乖地留在这阵中,陪着本君好了。”
“想得美!”
她话音方落,四周云雾散开,眼前便显出无边无际的万里花海,赫然比九幽天无量山上的那一片桃林更加繁盛千百倍。
“那现在呢?”
殷九璃倾世的容颜上顿时绽出比那桃花更灿烂的笑意,立刻改变了主意。
“好啊,我留下来!”
云雾之外便再没有了声音,而耳边的琴音则变得明快了许多。
既然被困在万里花海的云音大阵中,她索性将横空横在膝头,坐在落花之中入定。
本尊若是乖乖做你的囚徒,便枉称龙主魔皇!
可这花海虽美,终是幻像,而天地之间又云烟缭绕,破阵之法又在哪里呢?
她静坐了两日之后,白帝的琴音就陪了她两日,等到再睁眼时,她就已对这云音大阵的布法有了些领悟,只是依然寻不到生门,于是又开口逗那白帝,“喂,小气鬼,你统御云渊万万载,却愿意亲手为个女子铸剑,真是难得!”
过了一会儿,果然云烟之外重新传来那空灵浩荡的声音,“谬赞!”
“那她可有我好看?”
“一般无二。”
“那我倒想见见,你所说的一般无二,到底一样在哪里!”
白帝的声音又有了笑意,“不可见,见了便是错!”
殷九璃唰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横空向遍地落花中一丢,“有什么好稀罕的,藏着掖着不给看就算了,还说得那么宝贝,谁稀罕看你们神仙家的女子,个个假装冰清玉洁、高不可攀,背地里还不是一样吃喝拉撒挖鼻屎!这把破剑,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于是白帝言语间的笑意就更浓,“这样就生气了?你既然情愿为了这满山桃花为本君所囚,那本君就让这桃花伴你起舞可好?”
话音一落,飞花四起,随风飞旋,便将周身红衣之人裹挟在乱花之中。
一阵轻风在她脸颊上掠过,如有温凉的手指在那里稍作停留,之后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风中似有看不见的一双手轻轻落在她的腰间,在顺势借力,助她乘风而起。
于是殷九璃随手召回横空,顺着那阵风的力道,绚烂起舞,一时之间,乱红飞扬,将万里桃林中的落花悉数卷起,纷纷扬扬,无边无际,那美便有了惊天动地之色。
她越舞身姿越是缭乱,耳边的琴声便有了情动之音。
心之一动,万事皆休!就是现在!
殷九璃手中横空一剑荡出,整个人在乱花之中冲天而起,瞬间劈乱了云音大阵,破了幻像,犹如一朵灿烂无比的红云,霎时凌于弥天宫之上!
可下一刻,她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阵破了,幻像尽数烟消云散,她的真容也尽数展现在下面乌泱泱不知几千几万的神君仙王面前。
听说白帝亲自出手用云音大阵困了那将九重天搅合地不得安生的魔王贼偷儿,各路神君仙王便都来观阵,如今三日阵破,里面本该飞出来个面貌狰狞、虎背熊腰的大魔头,可怎么出来的是个倾天容颜、平生仅见的绝世佳人?
殷九璃心思快如闪电,见对面的人都愣着呢,谁都没有要来捉她的意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骤然化出真身,披着满身的雷霆,在人群中撞开一条路,呼啸而去,只留着弥天宫上下一片唏嘘轻叹之声。
从那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躲在魔渊中不敢露头,因为自从弥天宫上惊艳一现,她在凡间布下的三万六千五百个封印之门前,不论何时何地,那门只要一出现,总会有个把神君立在那里,手中或捧了礼物,或对着封印信誓旦旦、大抛赤诚之心。
她因此反而被自己困了几百年,不胜其扰,索性也不管什么神君惹得起惹不起的,凡是敢来她的封印前卖弄的,一概祭出横空剑,隔着封印将来人挑得漫天找牙。
本以为就此就消停了,可却适得其反,每次封印之门出现,不再是一个两个神君,而是几个,十几个,甚至有些还为了到底谁先挨揍而大打出手!
直到有一日,一切突然消停了,偶尔有一两个偷偷摸摸出现在封印之门前的神君,也被天上落下一道雪白的极雷给劈成了灰,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来骚扰她了。
于是被憋闷了许久的殷九璃就又重新从魔渊中探出头来,稍加打听才知,原来是九天白帝下了一道旨意:“擅扰魔渊封印者,杀无赦。”
当时正值弥天宫万年大朝会,她忍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热闹,就又乔装改扮,大模大样混上了天,本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却不想又被抓了个正着!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活的九天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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