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舞眼珠子一转,“爹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用不着跟他知会。”
身后浮生摇着扇子翩翩而来,“主上,您这一路回来,动静不小啊!”
九璃:“妈蛋!开打!”
龙舞一听要打架,乐得撒欢,从随身的小锦囊里摸出了个东西,递过去,“娘亲,您的镯子!”
“龙镯?你哪里弄来的?”
“流霄那个老女人,夺了妹妹不说,还想把龙镯往爪子上套,没想到龙镯可没有妹妹那么温顺,差点把她咬得妈都不认识,哪里还敢戴,我就得了空,给偷出来了。”
浮生摸了摸龙舞头顶上的两只丸子,“主上,这只,肯定是您亲生的,错不了了!”
——
猩红深渊的龙军魔师在重华的统帅下,从未有过一刻懈怠过操练,所以只需一声令下,一支虎狼之师便立刻整装待发。
九璃坐在混沌兽背上的轿撵中,在大军前经过,百万魔军发出撼天动地的咆哮,直冲云霄。
浮生骑在丹砂鸟的背上陪着,“主上,可想好了,这支大军一旦出了封印,这天地就再也不是原本的天地了。”
重华骑在梼杌兽上,手中长刀一挥,“啰嗦什么,这天地早就该换一换模样了,他白湛当我们阿璃是小姑娘,连打带吓、连哄带骗多少万年,占尽了便宜,如今也要让他知道,咱们娘家也是有人的!”
九璃坐在轿撵中,忽然心有所感,道:“你们先候着,本尊去去就来。”
说着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原地。
巨大的寂天魔神殿上,人首龙身的女神,向天起舞,一手执剑指天,一手背桃花于后。
下面端然跪着镶金嵌玉的少年和一个中年美艳妇人,正燃了香火,以九牲鲜血混了自己的心头血画下八瓣血莲,召唤魔龙女神。
九璃悄然出现在神坛之上,俯视着下面的二人,“南风沁?”
少年听见她低沉婉转的声音,抬起头来,见她果然来了,立刻绽出花儿一般的笑颜,甜甜唤道:“姐姐。”
下面的妇人也抬起头来,见了九璃,先是满心欢喜地一笑,接着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东婀,见过主上。”
“你是谁?”
“回主上,属下是南诏的太后,也是猩红深渊在南诏的掌香人。”
所谓掌香人,便是一种高阶巫女,负责替教众与他们所信奉的神明沟通之人。
“你就是寂天教的圣女?”
“正是。”
九璃看了看东婀极为熟悉的眉眼,立时明白了。
她便是殷九璃那具肉身的生身之母,是白湛不知用了多少代人才强行相配,才为她制造出来的完美母体,也是牺牲了自己九个亲生骨肉的生命,才将她从无尽的虚空中召唤回来的人。
九璃从神坛上落下,走到东婀身边,想仔细看看她。
她从来没有母亲,做贼那一世便是个孤儿,为龙的一世,自从有了意识,就已是重华怀中的一枚龙蛋,随他四处逃亡,这世间的母爱为何,她从不知晓。
如今这个多少算得上是母亲的人正小心翼翼匍匐在她的脚下,便令她有了一刻心动。
“你姓东?你与东陵东氏是何关系?”
“回主上,东婀生下便是孤儿,东氏是属下的养亲,”
“孤儿……”九璃淡淡点点头。
只需稍加推敲,便可知道,东婀的父母定是在生下她后,就被白湛处死了罢了。
神祗眼中,凡人只是蝼蚁草芥一般的存在,信手拈来,挥手抹去,不留半点尘埃。
她又看向南风沁,“这么说,你与殷九璃是同母姐弟?”
南风沁朱颜一展,“正是。”
“今日召唤本尊,所为何事?”
南风沁将袖底一物奉上,正是南诏帝国的帝玺,“主上意欲伐天,南诏愿倾国相随。”
“生灵涂炭,并非本尊所愿,这战场,不该在人间,人间帝王的玺印,于本尊无益,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主上心怀慈悲,却不知人心不足,凡尘早已硝烟四起,如今以杀止战,才是上策。”
他说着,站起身来,向神殿外朗声道:“进来吧,主上来了。”
殿外陆续走进来的,便是一袭玄色衣袍硬朗男子,古铜色的皮肤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他身边牵手而来的,则是双眼泛着淡淡紫光的女子。
青冥与花烬。
两人以大礼拜见了九璃,却见她那眉眼虽然与之前熟悉的殷家小姐有几分相似,却已是神祗容颜,不能与凡人肉身同日而语,便有些慌乱,微微低了头,不敢直视。
“你二人可好?”
“回主上,一切都好。”青冥小心答道。
“殷家老太可好?”
“老太太,几个月前,已经去了。”
“哦。”九璃倒也不意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到了该解脱时能解脱,也是好事。
花烬在如今的九璃面前,敛了淘气丫头的嘴脸,恭敬道:“主上,按您的吩咐,殷府那二位,再没用过夺仙,殷晴雪不堪忍受,跳楼自尽,殷誉扬也已是彻底的废人,终日在床上将养着。”
九璃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东婀太后,却见她脸上并无半分惋惜,仿佛他们在说的人,她从来都不认识。
与一个并不相爱男人生育九女,再亲手将女儿们送上一条不归路,只为召唤一尊心中信奉的邪神,大概也只有这样为信仰决绝到义无反顾的女人才做得到,如此,也才真正称得上是魔教圣女。
只是她一直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寂天魔神在冥冥之中主宰,而实际上,却是那九天十地中至高无上之人布下的假象,为的不过是让她心甘情愿为他心爱的女子诞下肉身罢了。
这世间,到底谁才是最可怕的?
并非她这万万妖魔鬼怪簇拥的皇帝,而是那个着了心魔又无所不能的真神。
心魔!
九璃脑中灵光一闪!
白湛的心魔!
原来他的心魔并没有死,而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几万年压抑隐忍的爱,求而不得,一旦得到又眼睁睁失去,在他心中,她早就成了他的魔障啊!
所以,绝地中的那个心魔根本就是被一剑穿心后回到了他身上,所以他才会变得那么乖戾易怒,捉摸不定,明明爱着她,却总是要用她最不喜的方法来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