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仪此时,倒仿佛已敬业地进入了顶级线人的角色,未意识到曾纬的心绪变化。
她微微沉吟,分析道:“幸蒙天家恩沐,我如今在六尚局里,也还算个有品级的女官,能在禁宫里四处走动走动。”
“孟皇后出身世家,性子温婉,仪格方正,即使不像高太后那般有女中尧舜之风,做个贤后不成问题。”
“刘婕妤本是个宫娥,面若天仙并非虚名,心如蛇蝎却还谈不上,依我看倒是个头脑不中用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跋扈、不知收敛。不过,这样的人,章惇才看得上嘛。”
曾纬一段段地听完了,终于抬起眼睛,眸子里流淌着二分复杂的笑意。
他轻声道:“章相公素来自诩是一流人物,其实量狭苛酷,格局不高,又沉不住气,看上刘婕妤做棋子,也不稀奇。哪像我父亲欣赏的人……”
张尚仪“嗤”了一声,不屑去接情郎儿子这拙劣的恭维。
她只继续说事:“章惇以为,自己与刘婕妤、朱太妃同进退,便是顺了官家的心思、总有一日能斗倒你父亲、独自受宠于官家。我倒与你父亲的看法一致,官家年轻轻便是这样一副身子骨,后宫乃至前朝的题眼,其实仍在向太后。朱太妃莫以为他还有个亲儿子赵似。赵似身体康健,又与官家是一母同胞,才更叫向太后忌讳。四郎,我反正是个孤女也没有九族可诛,今日忤逆的话便由我来说一句,倘使官家真的过早迎来大限之日,章相公和朱太妃,难道还能替代向太后立新帝不成?”
张尚仪说到这里,忽地分外舒心地笑起来。
“哎呀,民间都只道宫墙里头,是如何阆苑仙境,只有我这般左右是爬不上龙床的深宫听差之人,才晓得仙障之后,处处污水横流。”
曾纬掂量着她刻薄的语气,反倒放下心来。
无欲则刚。
而眼前这个女子,带着那么重的心魔,对刘婕妤这样由九五至尊的夫君光明正大地宠爱着的妃嫔,必定充满怨气与妒忌,不大可能再反水到刘婕妤的支持者那边去了。
莫看她每次与自己见面,言语里总是透出对父亲的隐隐抱怨,以及对曾府不知道是爱多些、还是恨更多些的态度,她其实,一辈子也离不开父亲的使唤。
事实证明,她已经成为父亲与政敌章惇好好斗上一番的妙棋了。
父亲怎么那么牛呢!
仅此一点,刚愎自用的章惇,就不如父亲会用人。刘婕妤在明处,张尚仪可是在暗处的,明处的人用起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