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未入仲春,雄州这样的大宋北境,寒意再是如强弩之末,依然于日暮时分,从草坡下钻出来,四处弥散。
马植将手背在身后,和颜悦色地看着几个女真奴仆,清点卖货所得的宋钱,上报给随行来的辽人吏员。
“肆哥哥,”完颜宗宁端着马奶酒走过来,“喝口酒驱驱夜寒吧。”
马植吸溜了一下鼻子,饮口酒,道:“大概雄州周遭都是水泊,怎地明明地界更南,却比咱们燕京城冷呢。”
宗宁的语调里透出歉意:“其实肆哥哥可以住去城里的客馆,定是比这野地里的毡帐暖和些。”
马植不以为意,又拽着宗宁走远十余步,轻声道:“这些契丹吏员,都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既要看着钱财,又要看着你们女真人。眼下大辽边境司的主事,性子苛刻,想来也不会给他们几个铜子儿的犒赏。我若不同你们住在一道,只怕这些吏员将气撒在你们头上。”
宗宁低着头,发自肺腑道:“肆哥哥,若你能当上南院宰相,就好了。你这样心善……”
马植笑道:“宗宁,为何不是你能当上辽国的宰相?哥哥不是告诉过你,大汉武帝时,有个叫金日磾的匈奴人,还是部落太子,被霍去病俘获送往长安后,因聪颖勤勉,很受武帝赏识,不仅官至光禄大夫,武帝临终时,他还成为顾命大臣之一,辅佐昭帝……”
“不!”完颜宗宁打断马植的话,“我不要。耶律阿果那样的人当了皇帝,只怕比如今的辽主,更贪婪,我不愿意帮着他压榨自己的女真同胞。我要做,就做我们女真人自己的头领。”
他所说的耶律阿果,就是当今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孙子——耶律延禧。耶律延禧今年二十三岁,是耶律洪基正式确立的皇储,如今总领辽国南北院枢密事。
耶律延禧的父亲与母亲,当年的太子、太子妃,被奸臣所诬陷,死于耶律洪基的旨意下。
耶律洪基发现自己错杀了儿子儿媳后,对孙儿耶律延禧怀有歉疚,十分纵容。耶律延禧如今身为皇储,仍不知学习内外国事,最大的乐趣就是田猎与珍宝。
此刻,马植听宗宁说得斩钉截铁,忙将酒囊递过去,安慰道:“你也喝口酒,消消气。你有鸿鹄之志,是哥哥眼窝子浅了。”
宗宁爽快地咕嘟嘟饮了几大口马奶酒,平静不少,觑一眼周遭,缓缓道:“肆哥哥,其实,阿父说,他这几年押送贡物,从辽上京一路南下,直到燕京城,越来越觉得,所到之处见到的城池守备,慵散得很。我看也如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