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心思
在神识不清的迷幻中,我听到有人说道:“这鱼龙人身上有毒,难怪呆立在这里,分毫不伤!我们也走吧,看见他真晦气!”
我梦魇般惊醒,四周亮如白昼,我看见两个离去的黄鼠人没入林中,在我心中,还迷乱地回味着与锦敏相处的梦幻。我呆头呆脑地环顾左右,周围草翠林绿,已非土木空间,我根本不知道是土木之王把我丢出了土木空间。当时我已丧失了自我意识,而我现在都还在怀疑那之前的一切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锦敏真的死了吗?刚才我不是还和她在一起谈笑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土木空间的出口与入口成千上万,出口与入口绝不会在同一地点,而我彻底迷糊了,但我更相信锦敏死了,她崇高的情感使我悸栗,我不得不承认一点,人不是以外在判定属性的,而是以内在决定存在的。人是有标准的,正如徒具人形,心如蛇蝎,与妖形兽面,人情观念,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的心情异常阴郁悲伤,胸膛中感觉似有两颗心在怦怦乱跳,彼此附和,这让我焦虑不安,气息不畅。我极不舒服,带有绝望的状态,一路狂奔向前,心中压抑,必须释放。我累的几乎虚脱,口鼻窜烟,但疲乏依然不能缓解心中的压抑,我抑郁愤懑,怨念升腾,我又开始懊丧我神力的消失,我的神力为何会消失?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施展不出我的神力了?否则与我有关的一切会是这般?
我渴望答案,无法忍受抑郁无能,我停下脚步,气喘吁吁,举起左手,抬起右肘。我右肘上的伤疤还在化脓,只是面积没在扩散,而且已经开始在结痂,似乎正在转好,但它真是恶心!
所有一切晦厄的矛头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我左手紧握的黑晶珠。在我看来,只能是它消耗掉了我的神力,我不能再握着这邪恶的魔鬼,它吞噬了我,之后一样也会吞噬这个世界。我看似控制了它,实则是它禁锢了我,它正一点点的蚕食我,我必须丢掉它,才有可能发挥自己的能力,找到战胜它的方法。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我害了我自己!我这样思索着,于是除去了手上的药泥与绷带。这么多天来,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我左手的存在了,当它握成拳状,它就形同死了,任何有益的作用也没给我带来,而且控制它的根本不是我的拳头,而是我的神力,因为只有身具神力的我才拿起了它。
我虽然打定了丢弃黑晶珠的主意,但仍不免惶恐不安,我左右环视,没见人踪,极目远眺,发现远处似乎是草原高地,更远处似乎有缥缈入云的雪山,连绵的雪峰,浩瀚的雪原,白与绿,纯洁与生机。
我心情旷达地望向远方,心中出现犹豫,但还是痛定思痛,大力地将黑晶珠丢在脚下。灭顶之灾般的阴怖黑暗并没有立刻到来,而黑晶珠好像深入了土层之中,黑色光线没有如期而至,我虽然不解其意,但却迟微地发笑,认为它来到了它的归属地,草绿的生机足以抵挡它的魔性,或者是我的神力已将它控制。
风平浪静的安谧只是昙花一现,随着我脚步的轻微移动,不测的风云突然卷涌。我感到脚下一软,凭空出现一个地洞,我来不及惊叫,就已跌进深渊般的黑洞。光明就在我头顶,而我正急速远离它,仰躺着滑下。周围黑暗压抑,我只能如井底之蛙,却渴望抓住黑暗中的月盘,在闭眼般的感觉中,抓取想象中的光亮一样的无助,紧张与迷惑。
不知多久,我终于平稳地停止了,甚至没发出任何声响,诡异的速度就突然消失了。我的神力依然没有恢复,自从神力消失后,我的躯干四肢就特别僵硬,我箕踞在黑暗中,爬了起来,挥摆着手,扭扭腰肢,跳了两跳,无可奈何地迎接新的困境或惊奇。突然,我听到有人说话:“我看到了幻觉中的光亮。”
“那你就睁开眼!”一个人回复。
“我是在睁着眼,我要是闭着眼,那我已经驰骋在绿油油的大地上了。”黑暗中的人说,“我是快死了,不是说睁眼看到光亮,那就是要死了吗?好吧!,我闭上眼,‘睁着眼,死亡会来的更快一些。’这句谚语,我是相信的。”
“我更相信光亮迟早会降临的那句谚语,这是我能闭着眼存在的动力。”这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开始闻到了臭气,带着身处地狱般的惊惧,不敢开口询问是什么人,我只是在想,我又做错了什么?应该把黑晶珠远远的丢掉才对,追悔莫及啊!
“那不是一句谚语!”另有人说,“那是憧憬,幻想,愿望,更准确的说是悸动!哎,你已经多大了朋友?”
我感觉有人踢倒了我的腿,虽感觉这话不是在问我,但我仍鬼使神差地恢复道:“我二十五。”
“呵!”那人说,“还是很瘦小嘛!当你像我这样在黑暗的洞窟中活过上百个年头,那种悸动也会淡漠消失的。哎!我也许由生至死,都待在这里,永无出头之日了!说实话,我认为外面的世界是绿色的。”
“是红…….红……红红色的!”一个人反对说。
“是蓝色的!”一个人高声霸道地说,“蓝色的草,蓝色的花,蓝色的石头。蓝色的土壤,蓝色的水,蓝色的光!”
“错错错!”有十七八个人在你言我语地叫道,“是绿色的,花草树木都是绿色的!一切都是绿色的!”
“是白色的!”又有很多人异口同声地说,“不相信我们,那我们打斗一场,很久没有活动了!”
砰砰地打斗声,说打就打。我周围目不视物,风声鹤唳,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忽然我被什么人撞了一下,疼得我一声大叫,嗷得一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有人忽然说:“我是又出现了幻听吗?”
“我也听到了什么人叫了一声,”一个人吸溜溜地说,“听声音,他很痛苦。”
“不可能!”又有人说,“我们没有痛感,我要把你们打的稀巴烂!我要壮大我自己。”
“不要打!不要打!”我忍不住发声,满腹疑问,“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有人!”黑暗中,我感觉很多人跳了起来。
但有一个人喝道:“不要乱动!你们看见他了吗?是不是又有人想死了,搞欺骗?”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是眼前出现了幻觉,我看到上面有一个光亮。”有人大舌头似得说。
“那就闭上眼,”有人提议道,“然后再睁开眼,然后再闭上眼,再睁开眼,直到亮光消失!”
“有人,也有光亮,”我摆着手,试图引导说,“我在这,我在这!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吧?你们是掉在这里,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吗?”
“是有一个特殊气味的人在说话!”一个人笃定地说,“他在我左侧。”
“不要怀疑了,”我说,“我就在这里,虽然我们彼此谁也看不见谁,但我感受到你们的存在了,我很惋惜,同情,并可怜我自己,因为我与你们一样,跌进了这黑暗的地下。我们同病相怜,应该共同谋划,该如何从这里走出去,走向头顶的光亮处。”
“头顶上有光亮吗?”我身前三米外有人问。
“没有!”一个人仍倔强地说,“我们共同开始睁眼,闭眼,不停的说幻觉,幻觉吧!一百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经过了一万次,那光亮就消失了!我们不能活在幻觉中,黑暗虽然看不清,但却是真实的,不然我们会被那一点光亮的悸动折磨死的。快!一起来,幻觉,幻觉……”
“不要这样,不必这样!”我忍俊不禁,“这样太可笑了,但我理解你们,不过你们要相信我的真实存在,那亮光也是,它就像月亮,而且我正是从那亮光处坠落下来的。”
“幻觉”声稀稀落落地消失了,我很欣慰,他们肯相信我,但我感觉到他们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共同发出过海浪滔天的幻觉声。
“很高兴遇见你们,认识你们,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我友好的说,“不过这话也许太不中听,没有人会有高兴可言,除非我们彼此高兴又有伴了。”
我尴尬之际,发觉没有人再说话,而且生息俱无的安静,这场面一度让我怀疑之前他们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甚至噩梦。我紧张地发问:“你们存在吗?不会是我的幻觉吧!告诉我你们是谁?”
我没有得到答复,我只是摸到一些干燥的泥体,感觉周围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突然之间,我快要疯了!我都怀疑我的存在了,我莫非活在了狗的梦中?在无他的环境中,真假已难分辨,一个人的意识支撑不起世界,至少是两个人无论正反的思想才能互相证明。
“说话啊!”我眼睛急出了泪,“难道真没有人吗?”
“是有人,是有人!”很多人叫道,“我的嗅觉有点恢复了,我感觉到了。”
“我们要验证一下,这不是少数人的幻觉!”一人说,“好吧!大伙都醒醒吧,大家来跺脚,凡是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就跺一下脚,只跺一下,不能多跺,也不能不跺,这很关键,不能差了!”
轰踏踏的跺脚声稍纵即逝,我根本不能分辨有多少人,但有人说了:“七十二!但我们一共有多少人呢?那自然需要我们再跺一次脚了,大家都听我讲,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再跺一次脚吧,我们要清点人数。”
这次的跺脚声整齐划一,轰的一响,大地似乎都在颤动,我自然不会参与,又听有人说道:“七十一个!古怪的数字,怎么可能总人数不增反减?唯一的解释就只能都是幻觉!”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我再三说道,感觉这里绝不止只有七十多人,我觉得听到了至少上百个不同的人声,“是没有人跺脚。”
“是谁?”主持跺脚的人说,“咦!是我吗?好像我光想着聆听,忘了跺脚,真是糊涂!”但他的声音与之前大不相同,仿佛换了个人。
有什么东西忽然摸到了我,我们之间是凉与温的区别,只觉他触电般与我身体分开,喧嚷道:“的确有人!他身上有温度,热乎乎的,我真想不到会有活人出现在我们身边啊!大家高兴吧!欢乐吧!他可不同于我们,他是一个活生生、有温度的人,他有大用处,大能耐了!”
所有人开始对我赞扬,甚至歌颂,似乎我比他们的亲爹亲娘还亲。不过我还保持着相对谨慎与清醒,没有应承他们的赞誉,我依旧提出我对于他们的疑问:“你们是什么人?告诉我你们是如何被困在地洞里,并且靠什么活着?”
主持者力排众议,独自发声说:“这还用问吗?我们当然是同病相怜的人,遭遇是一样的,莫名其妙的被困在这里,我们渴望出去,而你也更渴望出去,你忍受不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舍弃光亮的存在,一个人活生生的困顿至死,这比有人要杀了你还更可怕,更绝望!你应该懂得我在说什么吧?无法在这里久处吧?”听说话的声音是个女性。
“也不见得,”我说,感觉对方你一句,他一句的,不过说的话还是可以听到明白的,但我可不会听几句恭维话,就顺着他人的思路应下去,“时时担心有人会杀我才是最可怕的,还有一点,孤独的确是最绝望的,当然,这里如果不是那么臭的话,我只当天黑,是睡觉的好时候了,况且,头上还有一盘圆月,也是颇具情调意境的。”
“你不可能永远都在睡觉,”主持者的声音恒定了,她鞭挞似得说,“你需要进食,否则很快就会饿死,挨饿的滋味是最难受的。”
“这里会没有食物吗?”我笑着反问,“不然,你们怎么还没饿死?还有这么多人都那么有气力?”
“有我们吃的,但不一定是你能吃的,”主持者舌辩道,“我们可以只喝头顶上滴下来的腥水就能勉强维持生命,这恐怕是你所不能比的。”
“说的也是,”我笨口拙舌地说,“但我对目前的境况还很敢舒适,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别无他求。”我逐渐恢复了理智,认为黑晶珠回到了它的归属地,这里的黑暗必是有缘由的。
“你留恋贪逸此地,我们无话可说,但!”主持者激烈地说,“我们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困在这里多长时间了,没有人能再忍受!我是他们的统帅,首领,我是最强大的,他们都应当听我的,但人人都想从这里脱困,你要不肯帮我们,他们会把你打死,而且没有时间给你考虑,你立刻,迅速,回复我们,帮我们脱困,还是不帮我们脱困?”
“着什么急啊?”我稳如磐石,毕竟他们有事求我,“我根本不了解认识你们,这里这么黑,我也看不见你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子,并且,我很怀疑你们!”
“怀疑什么?”首领语气紧张不安地问道,语出男声。
“怀疑你们是不是被困傻了,难道你们就肯定知道我能帮你们脱困?”我自鸣得意的说,“我有什么能耐呀!你们这么多人都被困在这里,没有人出的去,我一个人,刚跌下来,就会知道怎么出去?这地方又不是我设置困人的!”
“我们知道该如何出去,”首领说,“但我们无法做到,而你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你比我们有活力,有温度,有生气,毕竟我们待在这太久了,什么都消磨了,而你新来,所以能消除这一片黑暗!我怎么评价你呢?你是天赐福缘,能者出力,是天谴你来解救我们的,我们都知道,世上有很多天赋异禀的英雄种,他们只缺一个契机,一个场面,就能破茧成蝶,破壳亮翅。你想想吧!你为什么会跌在这里,与我们相见?这就是你的契机,而非偶然,你应该做些什么,不要缈缈了自己,你应该感受道我们对你的热切期望,你难道能在这种气味的环境中久待吗?那会损害你的健康的!”
“是的!”他的话中满是威胁与杀意,我迫于形势,又没有神力坚挺,只好不和他们强辩,只说,“这里的确太黑了,秩序根本不能无法建立,心情也很难调整,行为也很难约束,管理,人免不了要堕落,退化。这里的确太不适合生存了,我是该做些什么,能帮就帮,不吝援手。很暖心的是你还会想到我的健康,我的感受,对我关怀,担忧我的生存,这种情义是我们该彼此珍惜的。说吧,我是不可能长时间困在这里的,如果你们知道出去的道路,告诉我吧,指引我吧,我自救的同时,也救了你们,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这里有块石头,”那首领说,“你朝它打一拳,或踢一脚,光亮就会出现在这里了,我们等了你很久了!”
“哪里有石头?”我以为它说的是发光石。
“就在这里。”首领说,“你听到我说话的声音了吗?根据我的声音,确定我的位置,然后放心大胆地迈步,你不会撞到什么,直接走到我这里来。”他的声音出奇的稳定标准,甚至不带任何语气变化,似乎任何轻微的声音变化都会干扰我的行动方向。
他和我相距不足五米,我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但有人忽然推了我一下,我大吃一惊,吓了一跳,脚步踉跄,行出五步,还是稳稳的站住了,没有出现其他危险状况。我强抑住心中不满情绪,说:“你刚才不是开玩笑吧?我打一拳就能使我们脱困,那石头是什么?打它一下,它就会有光亮?为什么你们不打它一拳,难道石头有什么蹊跷,谁碰谁死?”我不得不怀疑,停步不前。
“怎么会?别胡思乱想!”首领说,“主要原因是我们的活力不够,生命力太弱了,我们不能靠近这块石头,它十分冰凉,它会夺去我们残喘的生命,而你却不同,你富有生机,用你的热拳,一拳就能将其击碎,给我们带来重生。你应该想得明白,我们被困在这黑暗之境,长久以来,体质改变,身体早已冰凉,根本没有足够的热量去击碎它,而你一身阳刚,活力十足,抗寒施热,一击必成,况且它经年累月,寒凉大量消耗,这就是为何我们相信你,又急于要你出手击石,否则当你的身体也变得阴寒,那你也无力再击破寒石了!”
“果然很凉,这附近是冰窟吗?”我摸到了冰冷的石壁,冻得全身打颤,血液与思维都迟钝了,但我又想起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能说清楚吗?”
“你出手吧!”首领已站在我身后,“有了光亮,你就看得见我们了,一切疑问都清楚了,我们有不少人,何必我们两个废话多说呢?”
我盲人般直伸着双臂,忽然右手用力地按了按冰冷的石面,我口齿打颤地说:“这是块什么冰石?太冰了,不接触它感觉不到它,接触它,感觉的确会冻死人的!”
“英雄不惧生死,敢作敢为,”首领说,“你不过是打它一拳,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要怀疑我,不然我会很伤心地问你一句:‘人与人之间还有信任吗?’打吧,打吧!我保证你不会有危险,否则你像我们一样重见天日后,还有什么人样?”
他前倨后恭的心理状态令我心软,这一刻,我想起了菩萨,心头一热,奋不顾身,一拳就打了过去,寒流与麻木,电击与冲动,我只听到轰的一响,眼前出现了坍塌,光亮果然出现了,白气氤氲,如雾如迷,巨大的一个洞口,突闪地光亮刺激了我的眼睛,我连忙闭目垂头,只觉山洪暴发冲击着泥石流一般滚压过我的脊背,我被这种压力按在地上,手脚支撑,狼狈不堪。我不敢睁眼,感觉冰凉的泥流淋了我一身,头顶上奔腾虎啸,臭气熏天。
当一切终归平静,我已被人踏了上百脚,腰都快折了,我喘息放松着,擦去脸上的泥臭,走出泥泞的洞口,登高向前望去,看到数十个泥身泥背的类人影,他们就像在泥潭里打了个滚,样子脏污,看到了他们,也就看到了我,我浑身上下散发着臭气,满是泥浆。
我解救了我和他们,其中的喜悦与自豪能战胜一切,我高兴痛快极了,我重见天日了,黑晶珠也消失了。我身后的洞窟出现了坍塌,洞窟中的大量冰体发生了融化,很快形成一个水潭,我跳入水中,洗除身上的泥污,脏水不污人,一扫心头的阴霾,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十足,但我的神力依旧毫无踪影,石沉大海一般找不到了。
天气不打招呼地转凉了,我的内心实则空落落的,迷蒙愚钝至极。我真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了,我看到远处的雪山净白依旧,想起锦敏为情欲舍身,执着的献出生命,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身挟情爱之毒,跳脱了残杀关系,但我原本就不是红衣森林中的生命,何以陷身森林的残杀关系之中?
来自雪山的寒气逼迫我躲进森林,信步而行,看见有些植物上有很多泥滴,特别肮脏,我不禁摇头叹气:“天该下雨啊,他们要尽早洗去泥臭呀!”但我突然听到林深之处有人高叫:“泥狗人来了,大家快跑啊!”
一阵惊恐的尖叫声穿云入耳,我的心神受到了震撼,然后我看到一个黄鼠人朝我奔袭而来,他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一副要囫囵吞了我的气势。我刚要逃跑,猛然想到我身体里的毒性,心生怕他做甚的感慨。他不会吃我,但有人要囫囵吞了他,他身后追上来一个满身泥浆,泥汁淋漓的人,我一瞬间幡然醒悟,又噬脐莫悔地意识到,我打破了禁忌,放出了大魔鬼泥狗人!原来这就是黑晶珠之于我的必然!
我灵魂脱壳般惊悸恐惧地看着泥狗人泥丸子般的黯淡,癞疠,晦怖的眼珠,只见它张开泥巴大嘴,满口泥浆,泥舌泥齿,肮脏恶臭的吼叫,它那泥巴身体孔武有力,一跃而起,跳到了黄鼠人的身后,左手一搂,勾住了黄鼠人的左手。
伴随着黄鼠人爆肺的尖叫,泥狗人像一滩油泥一样,一点一点地顺着黄鼠人的手蔓延到他的整个身躯。我挢舌不下地看到泥狗人像沼泽一样将黄鼠人吞噬,一眨眼,黄鼠人变成了泥狗人,他尖叫的大嘴,涌进了无穷的泥汁,血肉之躯不可思议的被臭泥腐烂。
在黄鼠人的心灵被腐烂之前,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地嘶哑着说:“跑吧!泥狗人吞噬一切血肉,任何血肉之躯都不例外,它们最毒……”
泥狗人扭了扭身躯,毫无生气的眼珠盯住了我。我见它那鬼模样,撒腿就跑,忐忑地叫道:“是我放你们出来的,你应该保留我的生命,不能毁灭我……”
泥狗人不说一话,朝着我就扑跳而来,它速度惊人,吼喷热臭,一股腥腐之气吹到了我的后颈上,我癔症般感到后颈处一阵灼热,想起被活生生腐烂将是一种多么恐怖的情况啊!这想象燃烧起我的生命渴望,激情与拼搏,速度与潜力,在此激发,我像真正的鱼龙人一样飞一般的快跑起来,慌不择路的向前,而泥狗人始终像条尾巴似得缠在我身后,我不由想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高速奔跑了大约十分钟,身体内的能量几乎消耗殆尽,汗液使我的身体有出无进,我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了,泥狗人却仍顽强追击,它似乎是永动性的,但也会像我一样大口喘息。我的疲惫使我开始绝望,它的手臂距离我的后背早已不足一米,我心里崩溃的大叫:“我们是要跑到死吗?不知道是我让你们有机会重见光明的吗?能不能不追逐我?你不能这样对我!谁能救我啊!”我的愤懑惊天动地,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
我从一株直径三米多粗的大树边跑过,忽然从大树另一侧的像葵花一般的高大植物丛中飞出一个身影,然后蓬的一声,有两个高速运行的物体在我身后撞在了一起,一时间泥浆激射,泥体散落。
一个泥巴头擦着我的左肩掠过,最后撞击在前方的一棵树上,泥巴头稀碎,我麻利的跑到了此树的后面,避免被泥浆沾身。当一切从尘埃落定后,我喘息着从树后探出头来,从满地的泥巴渍看出,这是两个泥狗人撞在了一起,至于为什么会有一个横冲直撞而来的泥狗人,原因是它在追逐一个蝴蝶人。我之前看到的那个身影正是一个蝴蝶人从我头上飞掠而过。此刻这个蝴蝶人正振翅悬空,心有余悸地盯着满地的泥浆。
这个蝴蝶人是个女性,一身蝶绒,长发飘飘,仙女美貌,她白皙的面庞上挂满汗珠,呼吸已逐渐恢复。她之前钻进了像葵花植株般的植物丛中,在里面根本无法展开双翅,振翅高飞,在泥狗人的急追下,只能一步一步地奋力狂奔,如果再慢些时候从植物丛中跑出来,它必已经被追她的泥狗人缠上,这九死一生的遭遇使她确信,永远不要进入比她高的稠密植物丛中,否则它连展翅飞翔的机会都没有。
我和她喘息方定,彼此对视一眼,我欣赏于她的面容美丽,明眸大眼,朱唇琼鼻,尤其是她丰唇微张显露处的编贝玉齿,仿佛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未解之谜。她眼神中对我怀有敌意,而且轻蔑,似乎我对她的注视成了该当天诛地灭的亵渎,她萌萌的撇撇嘴说:“你想杀我就来啊!向我挥刀啊!看你有没有能力杀死我,不自量力是鱼肚白!”
“这就是你活着的快感吗?”我气郁地对她说,她的话真是大煞风景,她的态度与情绪使我做贼心虚,我掩盖内心的情绪,不由自主的应对表达“这是你高贵的给养吗?这就是你不将生死萦怀的心态吗?这就是你的人生真谛,你存在的必然吗?”
她的心灵受到冲击,感觉被我鄙夷了,身心不安定地说:“你不想杀我而活下去吗?”
“那我何不杀你呢?”我反问,心情安定了。
“你是喜欢我的容颜。”她给了我一句啼笑皆非的回答。
我不能否认,也不想摧毁她美貌的尊严,笑说:“也许吧!但我更不喜欢残杀,难以接受,容忍残杀关系的存在。”
“这是生存的必然,否则必然灭亡!每一个人都是因残杀关系才存在的。”她一脸倔强地说道,忽然,她以奇怪的目打量着我,脸上露出令我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如芒刺在背,心痒难挠地说道:“怎么?你看我哪里有问题?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身上有爱之毒,难怪我感觉你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同,又会对我说出那些话,原来你摆脱了残杀关系。”她惊奇地说道。
我面红耳赤,感觉非常丢人,我根本不爱锦敏,却被她一厢情愿的对我做出了一些改变,我有些承受不起这种爱之毒咒,心理背上了包袱。
“那你还认为我会杀你吗?”我强撑着理直气壮地质问她,“我不在残杀关系之中。”
“难道你心中一点要杀死我的冲动都没有吗?”她对我怀有不相信地说,“谁也不能保证你永远会坚守一份真爱诺言!”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我想和她沟通,“你能了解我吗?”
“我当然对你们有一定的了解与认识,”她说,“你们的思想行为中透露着虚假与做作,就像你说不会杀我,但不一定难保不会帮助他人杀我!”
“原来你这样想,”我肯定的说,“但我绝不会想害你,我说到做到!”
“那你是爱慕上我的容颜了吧?”她大方地说,“喜欢我的身姿,看着可爱,不忍伤害,是吗?我从你眼神中的确感受到了。”
“是吗?”我笑道,无法判断她是自以为是,还是真如她所言,但我们突然发现地面上的某些泥体正在发生聚合,开始是些小泥滴,非常不易被人觉察地流体移动,与一团体腔泥体发生了融合,这团体腔立刻泥化处一颗头颅,泥体张着大口,朝我们嘶叫,一口臭气,扑面而来。
我看泥头泥体在地上滚动,与地上的泥体泥滴发生融合,它的体积逐渐变大,但由于花草树木对一些泥体进行了营养吸收,因此新聚合成的泥狗人只是七八十公分高,不过身体四肢,眼耳口鼻,一点也不少,尤其是它有一双不同凡人的大手,大小如同大象的耳朵,可是胳膊却短得只有三十公分左右,至于双腿双脚,更是大小,粗细不一,看起来形态滑稽,又更加狰狞可怖。
蝴蝶人欢呼雀跃般对我叫道:“你还不跑吗?不怕它吞噬了你?”
她的话虽然让我感觉有幸灾乐祸的成分,但她还真是提醒了我,我从观察它的融合变化中回过神来,扭头就跑,并且大叫:“有翅膀的人真好!”
泥狗人朝我追击,它的速度也慢了很多,但始终鬣狗般追逐着我,而蝴蝶人却看戏般飞在半空,一直对我叫嚷:“你再不跑快些,它就吞噬你了,你还不快跑?你要不别跑了,不如让泥狗人吞噬了你,我看你跑的那么累,到最后还是逃脱不了一死,何不早让它腐烂算了!”
“你的心肠可真够坏的!”我跑了三分多钟,又已经开始脱力了,但气愤又使我鼓足了劲,我边跑边怒斥蝴蝶人,“你有翅膀就沾沾自喜,幸灾乐祸吗?你怎么不让泥狗人腐烂了算了?你既然没有悲悯心,同情心,那我也不和你计较了,但我告诉你一声,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不然遭到什么磨难,你又该哭了!”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满口恶臭,”蝴蝶人气愤地说,“真是低贱,卑劣!但我也不和你计较,当我看到你被泥狗人吞噬了,我就离开,用不着你来左右我该走该留!”
我们俩吵嚷之际,追逐我的泥狗人突然不跑了,它站在地上,身躯扭动挣扎,鬼吼嘶鸣,似乎正在遭受什么痛苦似得。我远远地看着扭动挣扎的泥狗人,不知它在搞什么名堂,而蝴蝶人已飞抵了泥狗人上空,也想知道它是怎么了。
正在此时,嗖的一响,一只橙红色的手指箭破空而来,快准狠地设在了蝴蝶人的腰背处,她身在半空,身子一趔,薄翼频振,想要高飞,但仍不可阻遏地坠落在地。她内脏受到了重创,虽然可以自愈修补,但在她修复康健身体之前,她都会虚弱无力,任人宰割。
接二连三的又有两支手指箭抛物线般准确地射中了躺在地上的蝴蝶人,严重伤损了蝴蝶人的身体,增加了蝴蝶人身体修复的时间。蝴蝶人身中第一箭时没有发出任何疼痛的叫声,但身中第二箭和第三箭时,她都惨烈地大叫,而且破口骂道:“可恶的蚁红人,你们真该死!”
又有一支手指箭从三十多米外的长草丛中划出一道精确的弧线射在了蝴蝶人的脑袋上,这一箭直接结束了蝴蝶人的生命体征,不过只要给蝴蝶人足够的修复时间,她是定然会起死回生的。
只有通过残杀,从生命体中夺去生命元素,或以毒杀人,这两种情况下才能杀死森林生命。我看向潜伏着的蚁红人,知道她必是在担忧泥狗人,而泥狗人的挣扎正在减弱,忽然之间,它就倾倒在地,泥体碎裂。
我惊愕于这一切的变故,却发觉有两只手指箭朝我射来,我连忙躲开,一支手指箭擦着我的胸膛掠过,险些射中我,我心中愤懑,盯着那持弓奔出的蚁红人。
这是我首次在白日下看见蚁红人,她头发卷曲,全身橙色,像穿了一身贴身的铠甲,身姿飒爽,特别英武。她奔到距蝴蝶人十米的地方,然后搭弓拈箭指向了我,朝我叫道:“滚开,鱼孙,否则杀了你!”言罢,又朝我呸了一声。
我很清楚我在蚁红人心目中的位置,她认为我会杀她,而且还以为我会残杀蝴蝶人的尸体,我对残杀关系深感无奈,不知道这到底是使人生存下去的根本,还是泯灭人性的必然,然而现实的情况似乎在表明,残杀关系的存在是阻止灭亡的,且被人所知的唯一途径,仿佛所有人是因为残杀关系才存在的,人在这里不是主体,关系才是根本。
我有些时候听人恭维,会变得很顺从,而有些时候听人辱骂,又会情绪化地逆反,此时我心里就逆反起来,朝蚁红人说道:“我摆脱了残杀关系,我不靠残杀关系生存,你不必对我怀有敌意,不要疑心我会杀你,我有待在这里的自由,你不必在乎我,我也不会干扰你。”
蚁红人显然不容忍我的存在,她一声不吭地朝我射来一箭,紧接着顺势朝我冲了过来,看样子想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我被她杀气腾腾的气焰所迫,退了两步,但她已将红弯弓做枪刺直扎向我的胸口,我胸口虽有鳞甲护身,却也不会傻瓜似得不躲不避,我侧向奔跑,躲开了她的一击,而她甩动红弯弓,弓矛贴着我的后颈挟风掠过。
她倔强地继续向我发动攻击,以红弯弓矛忽劈忽刺,狂躁地叫道:“来啊!你们不是想杀我们吗?来啊!让我们杀个你死我活!”
“你是个疯子吗?”我气势馁了,开始逃窜,“我没有想杀你,是你想杀我,误以为我会杀你,怀疑我会杀你,疯子一般地向我发动攻击!”我叫嚷着,只觉屁股上被刺了一下,然后一股冲力传到了我身上,我跌跌撞撞地向前,险些摔倒。
“呀!”她一声大叫,忽然掉头狂奔,似乎受到了惊吓。我抬头向前望去,发现有两个泥狗人朝我们这里奔来,我也几乎一声惨叫,但还是忍住了。我又非常痛苦地开始奔跑,朝着蚁红人跑去,看见她急忙地用红弯弓在蝴蝶人的身上矛刺,以获得她体内的某些生命元素。当我奔近她时,她怒气冲冲地对我吼叫:“你为什么又跑到我这里来?”
她来不及从蝴蝶人体内获取更多的生命元素,一声分摊,快马加鞭地向前逃命,而我紧随其后,令她颇为不爽,她回头就向我刺了一箭,表达对我的不满。
我见他抬弓对我射箭,一个侧身回头,避开来箭,回头之际,正好看见一个泥狗人趴在了蝴蝶人的身体上,二者融合为一。而另一个泥狗人正快速朝我们追来。我们跑进一片不生植物的,数百米的石块区域时,我是真真正正的力竭了。我回头望去,泥狗人已与我相距不足十米,而蚁红人已在我前方二三百米远的距离上继续狂奔,我看着她的身影,心里已经百分之百绝望了,这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口干舌燥,浑身发热,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而且呼吸道疼痛至极,我知道我不能跑了,必须要和它面对面了,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有多个树杈的树枝,向着奔来的泥狗人身上抽去。
泥狗人是腐烂的肉体,虽然不时在淋漓泥滴,但它并不是软泥体,枯树枝抽打在它身躯上,根本无法打散它,而它甚至会伸出泥手夺去我手上的枯枝,并且一直在朝着我口喷臭气,似乎想用臭气将我熏晕,而且它力大无穷,抓住枯枝,双臂用力,一下子就将我甩飞五六米。我重重地摔在大小不一的石块上,浑身生疼,但见泥狗人又朝我扑来,我抓起石块就情绪崩溃,泪流满面地投打它,无声地呜咽道:“我不想死在这里,你滚开行吗?我已经没劲了,求你不要吞噬腐烂我,难道你不记得是我把你们从寒冰封锁的地洞中解救出来的吗?你们不懂知恩图报,但也不能恩将仇报,不给我一点活命之机啊?老天啊!我为何非要进入红衣森林呀?我是来找死的吗?我真是太倒霉了,我的神力为什么消失了?我为什么没有翅膀,不能飞啊?”
我用石块投掷泥狗人,忽然发觉石块对它有一定的攻击力,它被石块击中后,都会有点迟钝似得,我以为我找到了对付它的方法,但突然不知从哪里又跑来七八个泥狗人,这些泥狗人立刻将我包围了,石块似乎对它们也毫无作用了。它们向我围拢过来,然后古怪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有些泥狗人向我靠近,有些泥狗人就远离我,它们忽进忽退,逼迫的我没一刻安闲,时时刻刻在走动,最后我发觉它们似乎没有要吞噬我的意思,只是在逼迫着我走动,而我惊魂暂定地对它们说:“你们想干什么?记起我是谁了吗?你们不是能说话吗?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我面前的两个泥狗人忽然又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我立马躲闪,发现它们在我右侧留给我活路,我立刻向右走去;忽然我身后又有泥狗人扑来,我立刻又向前小跑,跑出五六步,站在一块四方石,但谁曾想到,脚下突然发生了坍塌,我一声惨叫,就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里。这个洞不太深,也是个斜向的洞,我滑了三四米,然后就稳定了。
不知又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