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责。
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
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打开了闸门的水,收不回去,越演越烈。
艾棠却全都听不到。
她只听到他对她说,对不起。
她什么都没感觉了。
身上只流动着的是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这不是他的错。
在这一刻,她的心里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决了堤,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惊惧和不安都爆发出来。
她把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倾倾,你知道吗?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就这样嫁给他……”
婚宴大厅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新娘竟然和冰山帝少是这种关系?!
宾客不约而同地把手机举起来,或录像或拍照。
就在场面彻底失控的瞬间,两列警察从门口鱼贯而入,瞬间把场面压了下来。
那位一个小时前才出现在万影大厦门前的冷夜冷总督不疾不徐地走到呆若木鸡的彭通面前,戴着白手套的手举起,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身后有人递上一张白纸,刷地展开:“拘捕令!”
彭通惊得慌了神:“警察先生,我没有犯罪,我……我们这是你情我愿的!”
冷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铁面无情道:“你涉嫌非法限制他人自由,证据确凿,请跟我们走一趟。”
婚宴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秦老太太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双腿抖得几乎支撑不住。
只差临门一脚却被搅了局,她最终功亏一篑不说,秦竹心竟然认识冰山帝少,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那她要完蛋了!
趁着混乱,她让保镖拦着警察,想自己悄悄从侧门逃出去。
没想到的是,侧门早已被警察封锁,她根本出不去。
保镖因为袭警当场被捕,侧门的警察拦在她的面前,取出拘捕令在她面前展开:“你涉嫌暴力干涉他人婚姻自由,证据确凿,请跟我们走一趟。”
秦老太太狡辩道:“我今天只是过来喝喜酒的,什么事情都没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警察冷哼:“是不是有误会,到了警局再说。”
不再给她狡辩的机会,取出手铐“咔嚓”铐在她的手上。
秦老太太身体一抖,差点跌坐在地上。
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大厅里不但彭通被控制起来,满场的宾客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全部作为帮凶落网。
完了……
秦老太太顿时面死如灰,全完了!
君倾转过身望着被控制起来的众多宾客,俊美的脸上冷峻如冰,说出来的话凌厉震慑人心:“绑她的人是谁?”
“求求你饶了我,我知错了。”一个女人吓得哭了起来,“我没有绑她,我只是负责化妆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求求你高抬贵手。”
君倾侧过脸怜爱地望向艾棠。
艾棠声音冰冷,字字玑珠:“绑我的时候,她怕我逃跑,用脚踩着我的手。”
立刻有警察上前将她拷住:“你涉嫌故意伤害罪。”
那女人当场瘫倒在地上,在众多警察的包围之下,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君倾眼中中凝聚泠泠寒意:“还有谁?”
怀中的艾棠一个不漏,全部指认出来。
随后,她的目光里落在秦老太太的身上,声音清冷无情:“秦老夫人强行绑架我并逼迫我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夺走我在欢瑞百分之十五股权;又以一千万的价格把我卖给彭家当媳妇,协议应该还在新房里,你们去搜便能找到。”
顿时,全场哗然。
许多宾客都只是被彭家请来喝喜酒,以为是彭家和秦家联姻呢,听到这话,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都说虎毒不食子。秦老太太的做法却狠毒得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这不是亲生的吧?”
“就算不是亲生,再讨厌一个孙女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吧?”
“平时看她挺和善的,想不到这么恶毒!”
“而且把我们也害惨了,真是可恨之极!”
“……”
议论纷纷的话语如潮水般涌入秦老太太的耳中,秦老太太彻底瘫软在地上。
她这辈子要完了。
她这辈子积累的名声,也全完了。
君倾温柔地望着艾棠,宠溺地问道:“你想怎么处理她?”
艾棠一秒都不想看到她,冷漠道:“让警察带走吧。”
警察立刻把秦老太太拖出门外。
君倾挥挥手,让警察把其余宾客也带走,独独留下彭通。
彭通目睹着眼前这一切,想逃,却腿软得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哆嗦着双腿,哭丧着老脸求饶:“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我也是被秦老太太而蒙蔽的,我不知道她是被逼嫁给我的。”
君倾眸光透着狠戾:“名字?”
彭通慌不迭道:“彭,彭通。我们彭家是h市三大红酒贸易公司的领头羊,只要您放过我,以后多少红酒任您喝!”
话音刚落,君倾低沉如死神判决般的嗓音便在耳畔响起:“灭了。”
什么?灭了?
彭通心里顿时翻起惊涛骇浪,不由自主地想起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家和鼎世集团,彭家不会因此像江家一样彻底在h市除名吧?
彭通匍匐到君倾的脚下,痛哭流涕道:“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彭家,求求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君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什么都行?”
彭通以为事情有转机,点头如捣蒜:“什么都行!”
君倾薄唇微启:“寒凛。”
寒凛应声而出:“少爷。”
“他用什么方式胁迫秦竹心,找十个女人以十倍的程度胁迫回去。”君倾冷声吩咐道,他的嗓音低沉而性感,可落在彭通的耳中,却比死神的判决还可怕。
世界上没有什么方式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狠!
随着彭通被拖下去,君倾抬手捂住艾棠的双眸,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么污秽的场面,她应当被她捧在手心宠着的。
下一秒,艾棠的耳畔就传来了彭通凄厉的叫声。
艾棠想去看是怎么回事,君倾如期放开手,可彭通却已不在宴会大厅里。
垂眸望着她,他唇角勾起一抹和缓的弧度:“竹子,我们回家。”
艾棠仰起脸,刚哭过的双眸波光潋滟,他温柔地伸手帮她揩去眼角的泪水:“没事了,我在。”
“好。”艾棠破涕为笑,应声道。
然而,才踏出一步,脚就崴了,她直直地往君倾方向倾倒,脚上传来的剧痛就让她蹙起了眉心。
君倾稳稳地扶住了她,察觉她的不适,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掀起她拽地的白色婚纱,在水晶灯明亮的光芒之下,她莹白如玉的脚踝上赫然也绑着明晃晃的铁丝!
君倾的双眸顿时像出鞘的利剑,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寒凛,一百倍!”
寒凛立刻垂首应下。
艾棠听得心惊肉跳,不禁问道:“会很恐怖吗?”
“不会。”寒凛眼底闪着开膛手杰克般的光芒,“我会让他同意把全身有用的器官都捐赠出来,肾脏、肝脏、肺脏和眼角膜什么的,有些人拿着这些东西浪费,不如拿去救更多的生命。”
艾棠:“……”
随着君倾解开脚下绑着的铁丝,艾棠抬脚正要往前迈步,忽而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君倾公主抱抱了起来!
君倾抱着她,踏上红色的地毯朝外走去,她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颈,长长的裙摆反射着点点晶莹光芒。
走到门外,箫清鋆静静站在路灯下,黑夜笼罩下的他,俊脸缄默,眉目冷清,一双桃花眼像是隐匿在光影处的深渊,望不见底,似乎蕴藏着无尽的风波。
他知道,他又来晚了!
君倾对箫清鋆眉眼间的冷峻视而不见,径直抱着怀中的人儿离开。
……
踏上直升机,君倾吩咐:“回帝临岛。”
机长垂首应下,很快,直升机飞上天空,椰林岛在视线中远去。
望着窗外渐远的岛屿,艾棠的心情慢慢松懈下来,忽而感到一阵后怕。
她身体冰凉,双手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抓住君倾的手臂,潜意识里觉得只有用力抓住他,她才能找到一丝丝安全感。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刚刚的场景,如果君倾没有过来,那她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君倾察觉到她情绪中隐含着的害怕,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发丝轻柔地安慰道:“我在。”
直升机机厢里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艾棠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想拿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丢了,她讪讪地收回手,寒凛走上来递过来一只手机:“凌珊说,你爸爸在找你。”
是秦才惜吧?
艾棠感激地朝寒凛笑了笑,接过手机。
电话里,秦才惜的声音里带着急切:“竹心,你在哪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听到秦才惜担忧的问候,艾棠心里微暖:“我没事,正在回去的路上。”
秦才惜听到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次是爸爸疏忽了,爸爸没想到你奶奶会这样对你,幸好你没事……”
艾棠握着手机,手指颤抖得无力地发白。
她被秦雪吟欺负时,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被李爱萍欺负时,他也完全没有过问。
她被秦老太太卖给彭家,他也是最后一个知道。
在他的心中,究竟竹心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很久之前,听到她说自己爸爸会给自己带上什么东西,送什么东西,竹心很是羡慕,委屈又羡慕地问道为什么你的爸爸都是那么好,为什么她的爸爸从来不理她……回想起当时听到的竹心的声音,她又有流泪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竹心的死,都是他们直接或间接造成的!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他们一个个血债血偿!
吸了吸鼻子,她仰起苍白的脸望着君倾:“倾倾,我可以回h市吗?”
她没有留意到,直升机这会儿已经到了帝临岛上空,君倾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下方的城堡,声音清冽地吩咐:“回h市,到中心医院。”
他的声音是那么低沉,那么有威严,充满了安定人心的力量。
“倾倾,谢谢你。”艾棠在他怀里蹭了蹭,感激地露出一个笑容道。
君倾伸手帮她把她肩上滑落了一点儿的西装拉回来,薄唇轻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乖。”
夜渐深。
艾棠靠在君倾的胸口上,意识渐渐进入沉睡。
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折翼的鸟儿,毫无凭依地坠下天空。
黑暗里有人在冷冷地看着她。
带着轻蔑的讥诮。
一股浓重的压抑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只感觉浑身发冷,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做出自卫的睡姿。
意识朦胧之间,忽而有一只温热的手掌为她擦去额角的汗珠,紧紧地将她搂进一个宽大的胸怀。
“竹子,竹子,别害怕,我在你身边。”
有暖暖的温度传到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不由自主地朝热源的方向靠了靠,紧紧抓住一点什么东西不放手。
随着恐惧的渐渐消逝,艾棠的意识终于陷入沉睡。
一觉睡醒,时间已将近中午。
“你醒了?”
熟悉的关切声音传入耳中,艾棠揉了揉半开的眼睛。随着视野的逐渐清晰,她意外地望到了坐在她床前的秦才惜:“爸,你怎么在这儿?咦……这是哪里?”
“这是中心医院。”秦才惜伸手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解释道,“你昨晚情况不太好,必须做一个全身检查,凌珊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还好,只是皮肉伤。”
艾棠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想去接水杯,这才发现受伤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绷带包扎起来了。
回想前一夜发生的一切,她有点担忧,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外公外婆不知道吧?”
“凌小姐告诉爸爸的,爸爸对不起你……”秦才惜苦笑着摇摇头,稳住她:“你外公外婆不知道,爸爸没敢和他们说。”
听到说外公外婆不知道,艾棠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地了:她真怕外公外婆还为她担心,毕竟他们老了,怕身体扛不住。
她记得昨天好像是君倾吩咐送她来中心医院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凌珊,抬眸看着秦才惜,艾棠略略一想,就明白了。
君倾应该是不想让秦才惜知道她和他的关系,毕竟,秦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秦才惜这么像一位父亲。
艾棠握着水杯有点受宠若惊:“没关系,我习惯了。”
这个回答让秦才惜更加愧疚,他沉默了一下,岔开话题道:“你也饿了吧?快去洗漱,我让秘书给你带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