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竹赶到时,整条河流都被两岸的杂草掩盖,只到脚踝那么高,一片漆黑,草地上竟然升起了点点萤火,风卿墨站在草地之上,整个人有往下倒的趋势。
洛竹冲上去抱住他,他的身子冷得厉害,全身伤痕累累,上卿剑跌落在草地上碎成三段。
她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用力的抱紧他,风卿墨回以拥抱,整个人瘫软在她怀里,他抱着她,声音极其细小。
他说,娘子,我冷。
“那你就抱紧一点。”洛竹也支撑不住,两个人一齐跪倒下来,洛竹抱着他看不见他的脸,她在耳畔不住的重复,相公,你还冷吗?
风卿墨的身体逐渐透明,没有任何回应,漫天的萤火越升越高,一抬头全部成了繁星,洛竹慌了,她抱着他,唤着他的名字,想看清他的脸,越看越模糊,泪水糊满了整脸。
这条蜿蜒的的河流也安静的可怕。
相公别走!洛竹够不到,跪在地上祈求,悲伤到干呕。
我不要魔界了,我只要你。
相公,你再看我一下好不好?
洛竹任由眼里流着,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口腥甜在口腔之中崩开,她呕吐了起来。
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哭也哭不出来,心里有个地方疼的要炸开,每呼吸一口,那个地方就刻骨的疼。
剑举到脖颈之上,又放了下去。
她的眼瞳泛红,视野变得清晰,有一人体力不支倒在草地之上,慌乱的使用再生之力治疗自己。
离韫玉。
洛竹拎着虚竹剑走了过去,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离韫玉频频后退,狂笑不止。
“没藏好,被发现了。”离韫玉胸口还在淌血,白衣衫沾染满红色血迹。
虚竹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恼,轻轻一弹洛竹便要使出极大力气应付。
“看见了吗?这就是实力的差距...”离韫玉握着离玉剑反退为进,频频进攻。
洛竹根本不躲,他伤她三分,她能伤他一分也是甘愿,这战斗就是奔着死亡去的,她要的是向死而生。
相公去了,她无法独活,私欲也好,公道也罢,她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彻彻底底消失。
她的脸上,身上被利剑划开一道道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伤口又重新愈合,离韫玉这才意识到那一半再生之力在她的身上。
再生之力能愈合的从来只有身体上的伤痕,此时的她心里更疼,更无法呼吸,她恨,恨这个人夺走他的一切,都找不到缘由。
为什么?她始终找不到答案,他也找不到,同样彷徨和迷茫。
离玉剑刺穿了她的胸膛,很疼,她的眉头皱了一下,使劲全力迎着剑任由离玉剑贯穿她的心脏,同样,虚竹剑也刺穿了他的心房。
扭动旋转,离韫玉的脸皱成一个包子,他想抽离开来被洛竹死死抱住,不是有再生之力吗?伤口不是可以愈合吗?
“我要让你永生永世都在这种疼痛中存活。没有人亏欠你,你剥夺的终有一日要你全部偿还。”洛竹红着眼说完这句话,死死抱住他,两人一齐跌入河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好沉,河水不断灌入两人口鼻,这河水又重又苦,离韫玉推开了洛竹,两个人越跌越下。
这条河深的可怕,看不见底,鲜血激活了这条死寂的河流,它贪婪的吸收着两人的记忆和血液,为他们编织最美的梦。
韫玉,你要的是什么?
青榕的声音在离韫玉耳边荡开,如泣如诉,声音哽咽委屈,音容就在眼前,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离韫玉放弃了挣扎,越坠越深。
河水里还有腥甜的味道,他牵着青榕的手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还很简单的世界。
他依旧是乐山的小仙,她是上神,音容浅笑,胜似从前,她环抱住他,温柔的唤着韫玉。
“你愿与我一起走过这四海八荒,归隐尘世吗?”
“愿意,我自然愿意。”离韫玉反抱住青榕。
她一身红色嫁衣,妆容绝美,本该带着笑容的脸上泪如雨下,她抚过他的脸颊,哭着说:“韫玉,我始终看不透你。”
他抱着她,她的十指指尖鲜血淋漓,指甲断裂,怀抱着的琴,琴弦悉数断裂,如同他们的爱情。
“我没骗你,是你不信我。”离韫玉松开青榕,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没骗你。
他的面目可憎,揪着青榕的衣领大声吼着都是你,都是你,我都是为了你!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揪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青榕痛哭,抽噎,重复着那一句都是你。
我都是为了想好好守护你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们就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你能少一些骄傲,我少一些自尊,我们就定格在初识的时候,我们会一起走过高山深谷,成为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我不能再后退了,我没有退路。
忘了,一切都忘了多好。
离韫玉闭上眼睛,青榕的音容在脑海中消散,这段记忆暗溟河垂涎许久。
......
魔界又有星空了呢,真好。
洛竹站在花海里,看着坐在石块上的青榕,一身白衣抱着琴,仰头看着暗夜里的漫空繁星。
她回过神冲洛竹甜甜一笑,消散在夜空之中,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洛竹。
转过头,风卿墨穿着初次见面的红衣对着她微笑,她飞奔着过去,激动踩着石块离他很近的时候差点跌倒。
他搂住她,笑着说道:“娘子何故行此大礼?”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洛竹满是委屈,眼泪越擦越多,又哭又笑,哽咽的说着:“说好了要一起面对的,你又偷偷开小灶。”
“我哪里舍得。”风卿墨抱着她,细细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洛竹胡乱擦了一把,不管什么鼻涕眼泪全部揩在他的衣衫上。
“相公,别走了行吗?要走的话能带上我吗?”洛竹还是不敢相信仔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下次好吗?他们在等我。”
洛竹逐渐僵硬,眼前的风卿墨带着血迹,顺着他的视线,师父、临冬、妍岚姑姑热情的朝着她招手,或者说在告别。
“不要...我不要。”洛竹死死拽着他的衣衫,衣衫都变了形,他的力气也很大,洛竹抱住大腿跪在花海之中,哭喊着带上我,求你们带上我。
一个趔趄,风卿墨没了,站在花海另一侧的人也消失了,整个偌大的花海只剩自己,她抽噎这茫然的看着四周,什么也没有。
只有满地洛阳花开的灿烂和头顶的星空熠熠生辉。
痛苦吗?想要忘记吗?
洛竹睁开眼睛,并不想,这些都是她的记忆,在痛苦也是真实的,她所走得路,所经历的都是她的,谁也无法夺取。
深不见底的河底,那个瘦弱又坚强的女子奋力向上游,岸边有一滩压倒的水渍,看来离韫玉比他更早上岸。
他的抉择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