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连同老天都在帮助她,终于逃到马路上的她,竟然看到有一辆出租车正停在路边,心下一喜,她朝着那个方向快速奔了过去。
坐在驾驶室的司机看到逐渐靠近的苏家瑞,脸色变了变,刚想发动车子离开,那头苏家瑞却已然打开了车门。
“师傅,麻烦开车,快点儿!”
司机微微皱眉,他反复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之后,转过头,脸上带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啊?这个……小姐,我已经下班了,我这刚想停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的,没打算再接客了,不然……你要是急得话,还是找别的车吧?”
苏家瑞微微愣了愣,随即也明白过来。
她现在头发凌乱,身上也是狼狈不堪,偏偏选在这么一个夜晚冲出来,司机小哥自然会生出几分警戒心。
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耽搁了。
陈成现在估计已经开着车往这里赶了,要是被他追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苏家瑞咬着牙,倾身上前,焦急地拍了拍驾驶座。
“那个不好意思,我求求你了,师傅,我有急事,你就当加个班行吗?”
“小姐,你到底有什么急事啊,我这也是开了一天的出租了,就想休息一下。”
司机似乎是确定只有苏家瑞一个人,因此谈话之间,警戒心也放低了许多。
苏家瑞咬着下唇,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不过就在她犹豫的时刻,原本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突然开出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苏家瑞脸色立刻变了,不过细看之下,才发现并不是陈成的车。
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只得同司机说真话了。
“师傅,实不相瞒,我现在在逃命,有人在追我,所以求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
一般情况下这些司机自然不想被卷入多余的麻烦里,苏家瑞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这个司机不开车,她也打算姑且先躲在出租车里,等到确定安全之后,在想办法
也许是苏家瑞一副快哭了的模样也让司机有了几分动容,他最终没再说些什么,迅速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直到出租车汇入车流,平稳行驶在马路上,苏家瑞才靠着座椅,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从陈成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
“哦,对了,小姐,还没问你去哪儿呢?”
司机小哥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将苏家瑞整个人都问住了。
是啊,她即使坐上了车,可是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如果她逃回苏宅,依照现在苏茹回归苏家的情况,恐怕她带着半条命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想及此,苏家瑞只觉得心底一阵悲凉。
天大地大,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她又能逃到哪里呢?
“小姐?小姐?你还没缓过神来吗?实在不行,我停到附近的酒店?”
很显然看她半天没有答复,司机小哥心里也有些没谱。
苏家瑞正想应下,才发现她匆忙间出来,什么都没有带,更别提身份证了,不过就算带了,估计陈成也能查到她的住处。
左思右想,苏家瑞微微咬住下唇,她到底能去哪里呢?
还有哪里会不畏惧与陈成的势力,愿意收留她呢?
苏家瑞尴尬地开了口,紧接着,脑海中却浮现出吴铭的脸。
想及此,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想到到了最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还是吴铭。
“麻烦直接往吴宅开。”
“吴宅?好。”
问完了目的地,司机小哥便专心开车,没有再多问什么。
苏家瑞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万千霓虹的世界,只觉得心底一阵悲凉。
刚刚的过程太过于惊心动魄,导致现在她即使坐在还算舒服的座椅上,却还是感觉自己身处在危险之中。
她此时浑身上下就连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钱,手机,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连自己的身上也到处都是伤,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脚腕那里又在隐隐作痛,因为刚刚激烈的跑动,苏家瑞能感觉到脚踝像是断掉了一般,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疼。
“那个,小姐,最近天气凉,晚上冷得很,不介意我开一会儿空调吧?”
能够顺利逃出来,还多亏这个司机小哥,苏家瑞自然点头答应了。
反正她现在也觉得浑身上下都冷得很,急需要一点温暖来舒缓她紧绷的神经。,
不知道是因为空调的作用,还是感觉到危险在渐渐离自己远去。
苏家瑞将头靠在车窗边,感受着暖风从破烂宽大的衣袖间钻进来,萦绕在她的周身,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苏家瑞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车窗外的画面由清晰慢慢变得模糊,最终她眼前一黑,身子一歪,栽倒在了后车座上。
好累……
她从没有想过,爱一个人,竟然会这么累。
隐约间,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出生的那个偏远的小镇上,她灰头土脸地走回家,老远就看到了在家里忙活着做针线活儿的妈妈。
只是她实在有太久没有看到妈妈了,以至于在这样的梦里,妈妈的脸也依然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般,看不清楚。
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妈妈。
“妮儿,你这是怎么了?和谁打架了?”
苏家瑞皱着一张不服气的脸,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灰。
“没有,我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妈妈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为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下次走路小心点啊,最近雨水多,泥路滑的很,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啊。”
实际上,她在撒谎。
几岁的孩子虽然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却早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平时村里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们看到他们虽然不见得多么亲切,却也就勉强能维持个表面关系,可是一回家关起门来,说出来的话就别提有多难听。
几岁的孩子正是喜欢学大人的年纪,他们虽然不知道大人话里的意思,却也依稀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大人只敢关起门来说的难听话,在孩子这里就是拉帮结派的最好工具。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
既然大家都骂她们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他们就偏要站出来,像是孙悟空打妖怪一样,打跑这些脏东西!
那些孩子经常会在她必经之路上堵着她,说他妈是个没人要的烂货,是个骚东西。
那时候的苏家瑞虽然没有爸爸,但是好在还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妈妈,因此倒也没有现在这么自卑懦弱,反而还有一股子如同岩石缝儿中不屈生长的小草一般,有一股不服输的顽强。
有时候那些孩子们实在说得她心烦了,她也会不管不顾揪着最近的一个就打起来,只是往往每次闹到最后,挨打的都是她,伤的最重的也是她。
那时候经常有街坊邻居带着自己的孩子上门找她妈闹事,说自家孩子被打得多重。
只是到底苏家瑞少了点心眼儿,她动手从来都是没头脑能打到哪儿算哪儿,可那群孩子却是照着她身上踹。
因此每每被领上门的那些孩子,脸上虽然都是鼻青脸肿的,但实际上没受多大的伤,毕竟这种时候,苏家瑞不可能当众脱光了衣服给他们看。
再加上他们孤儿寡母的,家里没有一个男人,那些街坊其实也不是为了评理,说白了就是欺负她们,想从她们家多要点儿东西回去。
等到再大一点儿,那些男孩知道了男女之间的区别之后,倒是不再打她了,却会时不时扯着她的衣服裤子嬉笑着。
“你妈是个倒贴的烂货,你肯定也是,让我们看看又怎么了?反正以后还不是要脱光光给别的男人看。”
苏家瑞那个时候尚且不清楚他们嘴里的恶意,只是凭借着本能努力保护着自己,倒是没让他们得逞过,但身上的衣服却不能幸免,每次回家总是脏脏的。
她明白的,自己的借口,她妈妈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母女之间静默地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谁都不想将现实血淋淋的揭开。
有时候她总在想,自己对于陈成的那一份近乎偏执且没有理由的爱慕是不是就是遗传自自己的母亲,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编织一个把自己都骗过去的梦境,最终得到的不是过被别人嘲笑的命运罢了。
想及此,她便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刺眼了。
她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将自己的人生尽数葬送在无边无际的想象之中。
“妈妈,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他抬起头,恍惚间发现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大人模样,而母亲依然是以一副温和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
“家瑞,你的确是长大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抬手轻轻抚上苏家瑞的脸颊,她明明清楚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梦境,却觉得这触感显得极其真实,让她恒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