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起来,吹散了萎乱在衣襟上的几瓣零花。
旦闻言一定,喉结动动,未发一言。
她这样的答复,恐怕不是他所想要的吧!不,诚然这不会是他所想要听到的……他不关心她对隆基是否疼爱、是否关切,他只以私心唯愿她对自己可以多一份关切、或者说唯愿自己可以在她心中多一份存在的意义。
但是,没有!
于此免不得眉心处浮了一点黯然,这仄仄的神色慢慢化散。
迎着浩浩荡荡的、漫溯每一寸大地肌体的固结天风,婉儿扬起黛眉轻轻的笑了。她平缓的心房在目染了李旦如许的失落、与浅浅的伤怀时,有一道微小的涟漪漫溯幽幽,但不是很明显。
就着这难得的涟漪起伏,婉儿诉言启口,依旧是那惯有着的无情无态:“我尚在襁褓便与母亲被配入宫中获罪,十四岁便跟着武后,看过了太多、历经了太多、也亲手撕碎了太多……更势必还会如此流水无痕的一直不变的延续下去。”悲苦的身世便被她蜻蜓点水般极随意的一带而过了。她没有看向旦,空洞的目光惶然的追随着天际一朵浮云的变动,似茫惑无神、又似是积蓄了渊多的大彻大悟大成智慧,足以灌顶醍醐,“我太熟悉它们由始至终发展如斯的一切规律,那些于世人来说应有的憧憬、慨叹、悲喜、甚至存在的全部意义于我这里早便都成了‘空’;也包括,我自己。”
这无波无澜的字句只叫李旦一阵阵心生隐痛!
婉儿勾唇莞尔,神容僵冷:“可我却依然不能上岸、挣脱不出。”于此停定,收了目光回来,低头淡敛思绪。
旦凝目定格在她面眸之间,又见她启口,一口徐气碎碎的吐尽,后她抿了抿唇、接过先前那个话题:“陛下知道的事情,婉儿亦是知道。”依旧在自顾自,没有看旦,“甚至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我也都知道。”至此终于转眸敛目,对着李旦定定的飘了一记神光,这目光里蕴含着厚冗的深意。
这颗不合年景的苍缓的心冷不丁往下一沉,旦慢慢踱步,静默的面孔没有表情,像一个极致彻悟的隐士。他轻轻擦肩,过了婉儿的肩膀,径自向前去,在距离她不远不近处将身停住。
抬头望天,负手背于身后:“你方才,是在看那日光么?”乍然听去,这与那前话略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这天幕上的流云并着霞光这样多,旦目指的未见就是婉儿方才看向的那一处,诚不知他为何好端端的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婉儿思绪暗动,依然点头浅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