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入主将营帐,皆保持沉默。
马良才神情郁郁,他也未料到穆兰的伪装。这个事实正在说明王都的许多谋划,已经出现了失误。
穆兰端坐主位,扫视进入营帐中的修士们。
元婴级、金丹级、筑基级,不一而足。
但不管修为如何,都是一时的俊杰,
她是将门的虎女,绝不会甘于被他人设计。所以,自从她和红花营遭受刁难时,她就开始谋划出路。
这次,她将计就计,示敌以弱,立即将情势看得分明。
「马良才—」
其人具备元婴修为,身材顾长,白眉如霜,眼神深邃,乃是两注国五上将之一,战功赫赫。他结合兵法、画道,统兵作战,独树一帜。
在穆兰心中,在场诸将里头,马良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将领。便是傲骨的穆兰,都自承不足。即便具备相同修为,都难有战胜把握。
毫无疑问,这是眼下最具威胁的大敌!
「孙干、双净」
穆兰的目光扫过这两位元婴修土。
现在,她看清楚了:「这两人是听到了高层的风声,所以想要提前动手,抢在国君行动之前,染指上将军府!」
「这是敌人,但同样也是临时的盟友,可以联合起来,共同抵抗马良才。」
穆兰又看向刘耳。
她扫视的速度是最快的。
「人妖混血,善于投机,莽撞到愚蠢,一头扎进了这个政斗漩涡里来。」
「也想要染指上将军印?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达不到如此的信心啊。」
穆兰虽然厌恶鄙视,但同时也认为,当下还是联合刘耳较好。
她又看向张重义。
为了欺骗敌人,穆兰连张重义都欺骗但眼下,张重义这个「受害者」一脸激动地看向穆兰,显然是不在意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事情的。
「宁拙—」
穆兰的目光最后在大头少年的身上,顿了一顿。
虽然她很不忿,宁拙三番五次地拒绝和她双修,但和在场的其他人一对比,
她看宁拙无疑是最顺眼的。
宁拙也看向穆兰,清澈的目光中透露出好奇,以及敬佩。
这种目光让穆兰心情舒展了些许。
但很快,她的心情就被马良才败坏了。
马良才落座之后,率先发难:「穆兰将军既然已经苏醒,那就正好对质一番。这三位主将接连污蔑你的清白,着实可恨。」
穆兰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神情,鄙夷地看向马良才。
她怎么可能听从敌人的话来行事呢。
这三将污蔑她的话,她都听得相当清楚。但那又怎样?
兴军大战,为求胜利,应当各种手段都要使用起来。眼下合纵连横之际,穆兰怎可能将可能的盟友往外推?
然而下一刻,王都的使者阴笑一声,看向双净:「双净将军,你身为王室中人,该说说话了。」
双净神色很难看,但仍旧还是微微侧身,扭头看向穆兰:「穆兰将军,眼下情势一目了然。我、孙干以及刘耳,从这三人当中选一个出来吧。否则,我很难再继续支持你。”
「唉,我也是有苦衷的!」
他姓双,家族势力再大,也打不过王室去。事实上,家族势力的很大部分权威,就来自于王室。
来自王都的使者,在进入营帐的过程中,一直在神识传念,动摇双净的立场。
他成功了。
双净被作为突破口,在短短时间内倒戈相向,让穆兰再次陷入被动的形势之中。
穆兰想要连弱抗强,但王都使者提前出手,分化内部,借助双净来挑动内患。
穆兰一方的内患是如此明显一一上将军印只有一个,刘双孙三人竞争一个位置,势必会有两人出局。
穆兰沉默片刻,看向孙干。
孙干先是鄙夷地看了一下双净,然后陷入沉思当中。
「双净底蕴还在家族,单凭双姓,已是不可信的。」
「没有了他,刘耳区区人妖混血,何足挂齿呢?」
「但我身为禁军统领,此次若站在穆兰身边,对抗马良才,就是违逆王命。
将来回到王都,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的确是相当冒险的。」
孙干统领着金戟军,这支军队可不像红花营那样死忠。
孙干虽然很清楚,王都使者一方正在挑拨离间,但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若要违逆王命,应当要先确保自己的利益才行。他可不想全力出击,拼杀得不明不白的。
于是,孙干看向穆兰:「不知穆兰将军如何抉择?」
穆兰冷冷地警了一眼孙干,看向马良才:「我既已苏醒,马良才你想要接收红花营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
「我为何要抉择?」
「我大可架空你,继续建功立业。」
马良才也跟着冷笑,毫不示弱地道:「穆兰将军,有点过于天真了。事已至此,还想回复过往的状态,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王都这边,还是孙干、双净,都不可能让穆兰有独立自主,争取翻盘的时间和机会。
红花营这朵盛开在战场上的鲜花,究竟花落谁家,必须搞到水落石出的地步不到这一步,众人针对红花营的打压、刁难和围追堵截,都会继续下去。
张重义捏紧双拳,咬牙切齿。
他心中愤恨交加。
宁拙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暗激动:「正道的博弈到了这一步,是如此冰冷和残酷。」
营帐中的修士们彼此间根本没有动手的迹象,甚至连法力都没有催动一丝。
但却已经是再次将穆兰逼到了悬崖边缘。
修为、法宝、法术等等,在这一刻都不是最重要的。心智、谋略以及手腕,
才是关键能力。
穆兰深吸一口气,凝视马良才:「既然如此,那就进行最后一步吧。」
「你受命前来之时,国君必然赐予了你一件宝物,取出来。」
她的局面并不好,一直处于下风。
之前假装昏迷,只是让她争取到了一个正面博弈的机会。
如今,孙干、双净已经被王都一方干脆利落地瓦解,根本不给她一丁点发挥的空间。
穆兰退无可退,只好进行最后一步的角逐。
马良才微微点头,取出了一份卷轴。
他将卷轴当众打开,众人顿知,这是一份验将图。
验将图展开之后,长约一丈八,宽约六尺,图画采用宣纸,表面微黄,经历了不少岁月。
卷轴的四端用金丝镶边,边缘微微卷起,
整片图画中,充斥了大量的符篆。这些符篆有大有小,成千上万,排列紧密宁拙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昏眼花,神识被吸摄,像是要跌入某种幻境当中,
他连忙闭上了双眼,收敛全部神识。
穆兰却手抚验将图,以回顾的口吻道:「昔年,我父见前线危急,主动请缨,要统率残兵败将,再行一战。」
「此前,他无主将的履历,遭受同袍诸多怀疑。国君嘉奖其勇,愿意拿出验将图,进行考验。」”
「我父通过验将图,证明自己。随后统率残兵,反杀回去,在战场中抓住敌军破绽,一举冲入敌阵,斩杀敌酋,令敌军士气崩溃,获得了大胜!”
「父亲得胜而归,国君便问他想要什么封赏。」
「父亲就索要了这支伴随他战阵杀敌的残兵,也即是后来的红花营。」
「随着父亲屡战屡胜,战绩赫赫,红花营规模越来越大,终究还是引发了朝堂中的猜忌。」
「我父一次归朝述职期间,便和国君达成了约定。」
「将来国君要取缔红花营,只可能是上将军府后继无人,无力再统领这支军队。」
「而要证明这一点,便是验将图了。」
通过穆兰的讲述,营帐众人都恍然大悟。
这一场君臣博弈,早已展开。双方都是正道,绝不会搞得鱼死网破,也都在避免双方最终都成为输家。
所以,穆老将军和国君之间,早就商量好了底线红花营、穆上将军府是从验将图开始的,那么自然就由验将图来进行考验。
穆兰要通过,上将军府仍旧可以延续下去。
但她若是失败,那么穆上将军府将被取缔或者替代。
穆兰收回视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马良才,又看向孙干、双净等人:「诸位既然都有想法,不妨都入图一战。重演旧事,以定将来!」
马良才实力出众,穆兰难有把握,因此仍旧想拉孙干、双净等人下马。
万一战局不利,她也可以临时答应,换取孙干或者双净的支持。
刘耳率先,一口答应下来,并表示全力以赴的话,希望能召来关红、张黑二将。
见此,孙干、双净只能捏着鼻子,同意参与。
关红很快就来到此处营帐。
张黑是被孙干擒拿的,此时也被立即放出。毕竟,马良才方是最大强敌。
众人齐聚之后,纷纷往验将图中投入神识。
很快,一位位修士都静立于地,本体保留小半神识,大半神识都被牵引到图中去了。
验将图的画卷绽放华彩。
无数的符闪烁起来,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辉。符篆灵动,相互流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交汇成一股流光漩涡。
炫彩斑斓中,宁拙的大半神识凝聚成自身形态。
他环顾左右,立即发现了刘关张三人。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机关游龙中,孙灵瞳尚在。
这是他暗中神识传音,让穆兰同意孙灵瞳的加入。
毕竟多一个人,己方就都多一分胜算。
除了刘关张之外,周围还有四五百的士卒虚影。
关红抚须:「这是小验将图,没有多少关隘、地貌,一进来就依据我等的修为、兵家造诣,发放了士卒。」
张黑道:「赶紧练兵!那马良才可不是好惹的。」
宁拙献计:「除了练兵之外,还得派遣侦骑,探索周边,防止我等距离马良才过近,先惹来他的攻击。」
「再者,联络上穆兰将军。单靠我们不成,还是得联合起来,共抗马良才。」
刘耳点头,对这项建议相当认可,当即依计行事。
三角箭矢阵。
一字长蛇阵。
只训练了两三轮,士卒虚影就都有模有样起来。
这样的训练效果,比现实中要好太多!
再训练了两三轮,士卒虚影都凝实了许多,形象也发生了改变。
之前只是一团模糊的人影,可见四肢、躯干等等。如今,不仅是四肢、躯干都清晰可见,且头颅也发生变化,变成了三角状的蛇头。
「小拙,你说我们要参与练兵,会如何?」孙灵瞳目睹这个过程,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他之前借助将士同盔,阅读了《高胜遗书》,学习到了小偷轻风阵。
宁拙想了想:「若是增添一门战阵,当然更好!」
「马良才战功赫赫,断魂岭、赤水河、东山解围、鬼焰峡之战,都有他的出众表现,甚至是决定作用。」
「我方关红、张黑二将都不在状态,穆兰虽然苏醒,但身上仍旧存在伤势。」
「双净更强于装备,放到验将图中,优势丧尽。」
「最后孙干,乃是禁军统领,大半辈子护卫王都,少有战场厮杀的经验。」
「不过,老大还是不宜暴露!」
马良才乃是两注国的名将,宁拙自然知晓一些相关的情报。
宁拙回过神来,立即觐言,说自己也有一套战阵。而今,验将图中练兵的速度,根源于将领对战阵的掌握程度,不像现实中那般需要投入时间、精力。所以,想要尝试一下。
这让刘关张三将都感到惊喜。
他们本就苦恼于己方只有两种战阵,缺少变化,容易被针对。
宁拙主动提出,这让三将都感到惊喜,都同意宁拙来主导练兵。
宁拙表面上代替孙灵瞳发号施令,五轮之后,让士卒们练成了小偷轻风阵。
「军师,这是何战阵?恕我孤陋寡闻,闻所未闻啊。」关红罕见求教。
宁拙便回他,这是轻身疾风阵,能增加队伍的行军速度,且助于隐形匿迹。
孙灵瞳在兵法造诣上,不如三将,又练习了五轮,这才演练纯熟。
接下来,三将又演练了各自的兵法,同样给士卒画影带来形态上的些许改变宁拙也趁机演练了他的壮士复还术,惹来三将的再次好奇,皆因他们看不出兵法施展之后的任何成效。
「军师这是练了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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