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风悠悠。
拂动着湖色的轻纱幔帐,蕴漾了一阵阵如水的涟漪。
金钩之上坠着错金镂空的缠枝纹熏球,沉水香的乳白轻烟悠悠袅娜,笼在金桂折枝花纹上,蜿蜒了一片朦胧的韵致优柔,又慢慢消散。
好似一个人的前路,也就这般无声无息的跨进了无法预知的未来。
慕繁漪盘腿坐在窗边的软塌上,一手支颐,复杂地看着满屋子的人围着床上满身湿淋淋已然断气的美貌女子。
祖母和外祖母哭的几乎晕厥。
嫡母和未来的婆婆眼泪滴滴答答。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跪在地上低头干嚎。
有真悲伤,也有悲伤面具之后的扭曲的快意。
未婚夫劝了这个,又安慰那个。
还有那躲在人群最后的姐姐妹妹们,有迷惘自己前路的,有伤怀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忽然离开的,却还有那抬着宽大水袖、遮着眼角,小声讨论着今日的衣裳钗环是否艳丽夺眼的。
繁漪拧眉斜了那几个姑娘一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额角,实在无语:“到底是我的人缘太差,还是你们太没教养,竟还有在我咽气的时候讨论这些的?”
没错。
那床上的女子就是她慕繁漪,户部侍郎慕孤松的第四女。
年十五。
花一样的年纪,还有花一样的容貌。
可惜老天不留人,再是花儿一样,也只能在棺材里慢慢腐烂了。
想想也真是仰天无语,不过是出去散了个步,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打滑就掉进了莲池里。
然后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一睁眼。
好么,正好听到家里惯用的李大夫摇头说了句“没用了”,以证实她已经“英年早逝”。
再然后,一屋子人就开始哭她了。
其实吧,这些年她过得也挺累。
死于她而言,反倒是如释重负了。
繁漪慢慢从人变成鬼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换了个坐姿挨着软塌上喜鹊登梅的半旧软枕。
一侧首,就看到日理万机的父亲大人就坐在她身侧,一动不动的眼望着人群之前的那一片湖色幔帐。
繁漪微微倾身看过去,却见父亲眼中莹莹有水光弥漫,只是那抹水色尚未低落就被他的手指勾进了虎口,流进了掌心。
她有些惊讶,这个平日里严肃而淡漠的父亲居然还会为了她的死而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