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的戒指让她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拿了根红绳穿着,挂在脖子上。
谁知那些嚼舌根的话音还未落定,只听见戏园子门口有动静,两个穿马褂的佣人合力抬了个笨重的箱子进来,打开来一看,鬓簪、鬓蝠、面花、耳坠一应俱有,是一整套点翠头面。翠鸟毛、水钻和纯银攒在一起,流光溢彩的颜色如同幽幽湖水上点点灵动的浮光掠影,是奢侈的靡丽。
“这是我们家少爷送给许姑娘的,说是下回要点一出《长生殿》。”
师哥师姐们讪讪地闭了嘴,班主忙不迭的迎上去,乐得几乎要合不拢嘴。
再一开场,许春秋顶着那副头面走上台去,琉璃翠似的嗓子轻轻的、慢慢的唱。陆少爷身后跟着一大票佣人,阔绰的包下了整个二楼的包厢,倚着雕花阑干细细的听。
在那之后她唱到哪,陆少爷便跟到哪,有时到后台来打一声招呼,有时只是拢一拢大衣匆匆离去。
北平有的是让金主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何止北平,全中国数不清的红伶都被这么养着,可是许春秋到底也没成陆少爷的姨太太,她只是那么顶着陆少爷送给她的头面唱着,唱着。
那头面许春秋保护得小心翼翼,半点都舍不得碰坏了,可是旧的不去,新的却还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点翠的、水钻的、银锭的,各式各样。
“多谢陆少爷美意,这些个头面都够我唱上十年的了。”许春秋收着收着,心里不踏实了,于是如是和他说道。
陆少爷却说,“十年哪够啊,我给你送上一辈子的。”
“但凡是你在这戏台子上唱一天,我便捧你一天,唱一辈子,我便捧你一辈子。”
他说着说着,言语上越发没了边际来。
“若是唱到下辈子,我便转世投胎来,无论富贵贫贱,定然还是捧你。”
许春秋心中微微一颤,还来不及回应,意识就渐渐的模糊了,像是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水里,让人头皮发麻的眩晕来回冲撞着大脑,朦朦胧胧的声音若有若无的荡到耳边,又倏忽地消失不见。
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人在用帕子擦拭自己额上的汗。
再然后是便是熟悉的声音。
——戏台子上……一辈子……
——你会一直捧着我吗……
她听到陆少爷的声音,像是低低的诱哄,又像是狎昵的甜言蜜语。
——会的,一直捧着你。
——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