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在月色中如泛着白鳞的鱼肚。
水手只穿着一张大裤衩,随着低沉的号子单调而有节奏的滑动双桨。江中有风,但一路上为了行驶更快,三班水手轮番上阵。
船舱中有微光,拇指大的火焰像是悬在空中,没有一点波动。
翟哲靠在临窗的座椅上,目光斜向外,目送岸边的黑呼呼的山林不断向后倒退。
船舱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粗壮的汉子隔着门帘禀告:“大将军,明日午时可到荆州!”
“知道了!”
翟哲形如雕塑,连个小手指尖也没动。
文林柱行礼退去。当年黄河岸边的渔民,现在是大将军府三大水军统领之一。陈虎威军功卓越,王之仁资格老,而他能坐上今天的这个位置,完全归功于他与大将军的关系。
他是晋人,水师中唯一来自北地的统领。
又过不知多少时候,翟哲雕塑般的身躯动了动,他起身吹熄灯火,船舱陷入黑暗。里面越黑,能把外面看到更清楚。
自从接到暗营的消息,知晓何腾蛟率军赶往荆州后,他紧急调遣水师北上,同行的有三千亲兵卫。
他对何腾蛟不放心,这是一种本能。他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对时局有着敏锐的感受。湖广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是何腾蛟,否则清兵在此必败。
何腾蛟既然敢到武昌府来与江南明军争夺地盘,去荆州城下当然也不会是白白溜达一圈。收复荆州的功劳足以让很多人眼红。
“何腾蛟啊,何腾蛟,你自己作死,可不要怨我!”
湖广总督府那几万兵马的战斗力,他还真没看在眼里。但是忠贞营不一样,他看重的不仅仅是忠贞营的那十万人,还有启壮大实力的另一扇大门。
水师浩浩荡荡,沿途客船和货船自动让开水道。从长江水道经过洞庭湖向西北,荆州就在前面。
战船上挂着大明水师的旗号,沿途水寇避之不及。陈虎威这半年在湖广打出了江南水师的威风,无人赶来捋虎须。
一个夜晚,半个白天。
战船上补给充足,为了赶速度,战船一直没有靠岸,翟哲这几天都没有得外界的消息,当然不知道岳州府的战况。
所以,当站在桅杆上瞭望的士卒前来禀告远处有貌似清虏的斥候骑兵在偷窥时,他稍微有些惊讶。
战船逆水,乘风破浪。
离荆州城还有三十里地,远处传来有些飘忽的炮声。
瞭望兵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