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师言道指着远处的庞然大物惊叫道。
还没等他发出第二声,巨浪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兜头就压了过来。
景战根本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只来得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随即两个人就被巨浪拍倒,淹没在海水之中。
顿时,山崩地裂,怒浪滔天,波涛汹涌,排山倒海,巨大的海水势不可挡地狂卷而来。
折断的树干,巨大的石块,夹杂着裹挟着袭击了整个春城,城墙,房屋,没来得及带走的鸡鸭猪羊,还有哪些没有撤离的人们。
巨大的轰鸣,淹没了人们的尖叫哭喊,对生的渴望,让他们拼命挣扎。
指挥所下面的地道里,一千名精英正在急速奔跑。
他们可以听见头顶上的轰隆隆的声音,宛如巨大的猛兽在头顶上践踏,好像在下一刻就会踏破头顶的泥层,坠落在头顶上一样。
头顶上的泥土索索掉落,走在后面的几十个人,头顶上很快就落满了灰尘,整个人就像泥人一样,灰头土脸。
大家急速奔跑着,越跑越快。
土异能者,木异能者,金异能者走在最后,边走边加固着地道的空间。
各种异能轮番使用,金木土,一道一道加固,一道一道崩溃。
一千名精卫刚刚出了地道口,就看见远处的天际突然黑了下来。
车子刚刚启动,就见汹涌的海水一浪又一浪追了过来。
远远望去,巨浪宛如猛兽,长大了嘴巴,呼啸着发出惊天的巨响,将整个青城吞咽下去。顷刻之间,整个春城变成了一片汪洋。
巨大的波浪,高举起双手,将整个城市里的人,动物,房屋,树木,举起,又重重扔下。
生与死,只不过是转瞬之间。
师言道被景战拖着,就像被隔绝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他拼命挣扎,刚刚呼吸一口气,随即又沉了下去。
他想,我大概是快死了。
整个人的胸腔就要炸裂开来一般,死亡如此接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近死亡,在无数的战斗中,受伤的时候,训练的时候,被暗弹击中的时候……
却没有一次,来的这样猛烈而无助,让人心生绝望。
就在他快死的时候,一只手,将他从水里拽了出来。
在浑浊的水面上,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到处是随着浪头漂浮的物品。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水底浮了上来,刚刚避开浪潮,将口中的水吐掉,大口喘息着,迎头一棵大树直撞过来。
景战无处可避,只能护着师言道往旁边用力一闪。水流推涌,两个人只堪堪闪出去不足半米,树干擦着景战的腰际刷地一下冲了出去。
疼得景战一哆嗦,差点将师言道扔了出去。
师言道是个道地的旱鸭子,树干来临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最后又侥幸逃了出来。他紧紧抓住景战的左手,只能晕头晕脑地由着景战扯着在水里,随浪浮沉。
他们的身边,枯枝乱叶,在漩涡里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其中夹裹着一些动物和人的尸体。
到处一片洪荒,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两个小时,也许时间更长久。
时间仿佛凝固,胶着起来。
就在师言道觉得自己不行了,快要死了的时候,他们的脚下突然踏到了实处。
他趴在泥土地上,一阵干恶。
良久才惊喜地看向四周,还是白茫茫的水,他们只是被冲到了一处山岗上,山岗只剩下一个山头,在水里颤巍巍地露出百十平大的地方。
“景战,这是哪里?”
景战沉着脸,拧着身上已经湿透的衣衫。
“这里离春城,大约是三十公里处,具体的说,应该就是离绿洲最近的山。”
师言道惊叫出声:“这么远?”
他们被这么巨大的浪冲击出这么远,竟然没有死,不得不说是幸运。
景战站在山顶,看着四下茫茫的水源,他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绿洲的具体位置。
她回绿洲了吗?
有没有平安离开?
“景战,你的腰怎么了?”
师言道学着景战将衣服脱下来拧干水份,又湿漉漉地往身上套。
“哦,没事,被树撞了一下。”
师言道的脑海突然闪现了一下,一颗大树冲着他迎面而来的情景。
这是景战救他性命的第三次,这个人,他要当他一辈子兄弟,才无愧于他救了自己那么多次。
“谢谢,如果不是你……”
景战微微蹙眉,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顺手。”
只是顺手!
哪里来的那么多顺手。
真是个嘴直心甜的家伙。
师言道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矫情,索性不再说了。
他四处走动,想看看有没有希望离开这里,总要想着办法自救才好。
景战盯着水面,只觉的口中又苦又涩。
他看了看茫茫的水域,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去看看,去看看。
看什么呢?
景战茫然四顾,他要去哪里找她呢?
“景战,你看什么呢?”
师言道起身,准备收拾些枯枝烂叶生一堆火出来。
烤烤衣服,也能吓唬蛇虫鼠蚁和那些被冲来的野兽。
景战低下头,看着脚下不远处的漩涡:“我想知道孟桑榆去了哪里,她好不好,有没有危险。”
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有没有跟着车队离开。
景战只觉得心被一只巨大的手攥紧,紧紧捏着,捏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师言道一愣,他拿着一块刚刚冲过来的木板,上面的水滴滴拉拉地滴在他的脚面上。他好像没有感觉一般,良久,他才苦笑出声。
“景战,我对不起你,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景战看向师言道,他的目光沉静而冰冷:“什么事?”
师言道咬牙,只觉得景战的目光如刀一般切割着他的灵魂:“孟桑榆还有他的哥哥孟庆虎,他们都被你爸派的人抓去了,就关在春城。”
“什么?你说什么?”
景战一把将师言道薅起:“他们在春城?我爸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又把他们抓了回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师言道极力想撇清自己,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两个人巡查仓库时候说的话:“你说,你姓孟,你爸爸姓孟,他们兄妹俩也姓孟,你们会不会是兄弟姐妹?”
景战的心轰地一下炸裂,他的脑海里一个软软娇娇的声音突然响起:“景战哥哥,快,快跑。”
紧跟着,另一个男童的声音响起:“桑榆,你又和景战赖皮,等会爷爷知道了,又要罚你们。”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沁出。
他想起来了,在北方,有一个小镇,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他姓景,不姓孟,因为他的养父姓景。
五岁那年,妹妹出生,他被爷爷和虎子哥捡了回来。
从此他就有家了,有爱他的爷爷奶奶,有亲如手足的兄弟,有聪明可爱的妹妹。
他的哥哥叫孟庆虎,他的妹妹叫孟桑榆。
孟延轩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林悦更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们抓了他,骗了他,整整九年。
整整九年啊!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替他们杀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天下会有这样的父母吗?
景战的手缓缓摸上脖子上的桃篮,他的哥哥,他的妹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被孟延轩关在了那座城市。
他们怎么样?
是生是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景战仰天大吼,他要去找他们,一定要去找他们。
生也好,死也好,他们要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
就在师言道以为他要发疯的时候,只见景战闷哼一声,他的衣衫寸寸撕裂,一双黑色的翅膀突然打开,遮天蔽日。
“景战。”
师言道失声叫道,随即他立刻掩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
此刻的景战更本不像人,就像一个挥舞着翅膀的死神,他的眼神冰冷,似乎在下一秒,就能收割他的生命。
景战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们一起在训练营长大。
他以为他是他的兄弟,他救他多次,而这个人也如良师益友般整天围绕着他。他喜欢絮絮叨叨说话,他不喜欢说话,却极度渴望身边有个声音。
就这样,他和师言道走到了一起。
他以为,他能是他一辈子的朋友,兄弟。
却没有想到,他明知道孟家小姑娘对他的重要却存心对他隐瞒。
“呵呵……”
景战低笑出声,他很少笑,大部分的时候只是扯动一下嘴唇。
师言道发现,帅气冰冷的景战,笑起来的时候更加炫目,就像一道阳光破冰一般,让他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应该是温暖而明媚的笑,此刻却如一把刀,无声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景战,我不知道哪个小姑娘对你那么重要,我只以为你只是喜欢,并没有真的很在乎。我……我可以……我可以去帮你找他们,真的,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