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文内部水深火热,无时无刻不在向她证明“一个景漂想要在景德镇立足”的艰难,设计师所要面临的不止前端用户和终端开发,还有数之不尽的黑暗潮水,譬若内定、收买等潜规则,譬若抄袭、模仿等乱象,譬若藏在墙后的偷窥,以及人面下的兽心。
今天她可以用录音胁迫江主任保她进决赛,明天别人也可以用视频胁迫她放弃《大国重器》。今天她能让许小贺用媒体造势,明天程逾白也能利用职衔之便,刷掉她的作品。她可以举报纯元瓷协内审腐败,纯元瓷协也可以抓她个朋比为奸。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一脚踏下去,是否万丈深渊?
夜里徐清坐在江边喝酒,徐稚柳问她:“你后悔吗?”
她摇摇头。
谈不上后悔,多少有点彷徨。“回来前想过前路会是什么样子,也预料到坎坷和艰难,只是没想到这么难。”
真正涉身其中,才发现有多力不从心。不单程逾白那边阻力重重,洛文文自身也是一潭深水,加之被资本裹挟,不管《大国重器》还是纯元瓷协,都有太多太多触不可及的阴冷。徐清不禁感慨:“想做的事情,想完成的心愿,想达成的目标,都太遥远了。”
“想放弃吗?”
“没可能。”她笑起来,风吹得她头发肆意飞扬。一张皙白的脸,缀着琉璃的耳坠在晃动,晃得她整个人明艳动人。
徐稚柳想起那日她和顾言的谈话,约是看到她在摩冠杯内定一事上的挣扎,在最后顾言说:“你第一天来洛文文报道时,我说你身上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她当时已经猜到是什么,不错,就是野心。
廖亦凡在看到她简历时表露的些许异样,光是这一点微妙,就让和他势不两立的顾言一改对“百万设计师”的偏见,冒险给了她一次机会,而她也用实力向顾言证明,并非所有百万设计师都是泡沫。
这个看起来有点安静、孤僻的年轻女孩,偶尔笑起来时眼见的锋芒毕露。谁也不知道,回到景德镇,她有更大的野心和企图。
这一刻徐稚柳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梁。小梁不笑的时候,隐没人群中亦毫不起眼,可一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深陷的酒窝,整个人光彩照人。那个少年是他晦暗人生里一捧明媚的光,他无法否认,无法回避,甚至无法遗忘。
每闭上眼,被蛆虫蚕食的同时,他也渴望它们的到来。
他拿起身边的啤酒,和徐清轻轻对碰:“人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