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塞人(3 / 1)

翌日早膳时候,慈宁宫的人来了,道是太后召见。

虽然都说是这是个空头太后,可到底是长辈,阮玉仪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温声道,“容本宫稍作准备,片刻便来。”

那宫人得了信,回话去了。

说起来,上回与太后的相处中,她便看出了太后对她不甚喜欢,如今忽而传她过去,她心下倒有些琢磨不清太后的心思了。

她卸去了两支簪钗,易一素净裙衫就去了。

至慈宁宫时,太后正坐于榻边捻着佛珠手串,矮几上摆了些茶点果子。见了来人,她摆手招呼阮玉仪上前,难得带了笑意。

阮玉仪却不能直接上前去,而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后,方才顺着太后的牵引,在矮几另一侧坐下。

太后在诞下长公主的时候,年岁便不算小了,如今更是已有春秋,因而她的手即便是好生保养着,从不干粗活,到底如寻常人一般起了皱。

她不断摩挲着阮玉仪的手,思忖了下,褪下腕子上的玉镯为她戴上。

她缩了下手,却被捉住了指尖,还是没躲过。

她只觉得这镯子沉甸甸的,压手得很。对于太后抚摩她的手这一举动,虽知道太后是想表达善意,却还是让她感到不适。

太后呷了口茶水,才缓声道,“你当真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管着这后宫上下,真是辛苦你了。哀家也曾掌过这凤印,是知晓其中繁琐的。不必躲,这是你应得的。”

她压下心底的不适,熟练地勾起一个乖顺的笑来,“太后娘娘言重了,不过分内之事而已。”

太后注视着她,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侍立在侧的嬷嬷笑着开口,“老奴就说槿妃娘娘是担得起这担子的,您还非得操心。”

她有些不自在地端着茶盏,不时抿一下。但茶水只触及唇,却不入口的。

“唉,可怜了容氏那孩子。幸而槿妃也是个行事妥当的,”太后附和了一句,又道,“听闻皇帝近来停了你的汤药?”

阮玉仪觉得太后估计要说道正题上了,因放下茶盏,颔首道,“是。”

“这是好事。你要好生为皇家开枝散叶。”

她眉心跳了下,仍是轻声应着。

她瞥了眼太后的神色,见她面上沟壑都舒展着,似乎只是单纯的对小辈的嘱咐而已。她试探着开口,“只是宫中姊妹毕竟单薄,臣妾又劝不动陛下。”

太后捻着手串的指尖滞了一瞬,眼中笑意愈加真切了些,“这倒是真的。难为你如此大度,还记挂着这许多,若换做了旁人,是巴不得独占的。”

她垂下头,似乎是羞怯地笑了下,鬓发勾勒着她的脸颊,发下是昳丽却清明的眼眸。

太后心下满意,嗓音也温和了不少,“故哀家这几日便一直在思量,这么着不行,总得在这宫闱里多添几个人。”

“只是央儿着孩子有一直记恨着哀家,哀家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

阮玉仪温声道,“娘娘只管吩咐便是。”反正这宫中日后不会不添人,不若借此机会,讨了太后的好,也免得他总往她这处来。

“哀家觉着琦儿便不错,她心思纯良,又是个体贴的,也好为你分担些。”

这才是此番太后的目的。

太后关注着阮玉仪的神色,想从其间看出点不情愿来,但她并没有。

“臣妾也觉着白姑娘是个好的。”她顺着太后的话往下道。于她来说,不论是白之琦还是黄之琦,谁都一样,只要能帮着将他从自己这处分些神去。

她哪里不明白,太后想将自己母族的姑娘塞进来,是想要帮着自己坐稳了这个位置。

听了她的话,太后连道了几个好,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有了长安宫这位的帮衬,接下来就轻省许多。

“只是臣妾怕不便直接与陛下说——”

太后的脸色变了一变。

阮玉仪继续道,“臣妾这里有一个计策……”她稍稍压低声音,将话送入太后耳中。

她愈听,愈松了神色。

.

阮玉仪在太后这处坐了小一个时辰,方才款步而出。

外头不比慈宁宫里,尚还飘着雪。她拢了拢斗篷,卸去在太后面前从容乖顺的伪装。她轻声问木香,“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木香只管坚定地站在她的身侧,何况帝王家无情,本就不适宜交付真心。

她稍稍安下了些心。

长安宫外,有一颀长的身影正负琴立着,似乎是感受到身后来人,回过身来,衣袂飘然如轻烟。他疏淡清冷的眸中染上笑意,“见过娘娘。”

阮玉仪在合宜的距离停下了步子,温声道,“本宫不记得自己曾传唤过你。”

宣娆将头垂得更深了些,“是小的叨扰。”

“进来罢。”她举步跨过门槛,衣裙下露出一角纹饰精巧的嵌朱绣鞋。

殿内,炭火燃出的暖意,裹挟着熏香的气味悠悠弥漫开来,使得置身其间的人不由放松下身子。岑礼入内,在盘中添了些果子。

宣娆垂首布琴,忽地道,“娘娘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缘何如此说?”她去拈蜜饯的手一顿。

他的嗓音很清澈,如清泉过石,一张面皮也能轻易便哄人放松了警惕,“小的看娘娘面色不佳,似怀有心事。”

心事?她何来心事。

若白之琦那边成了,她也该感到轻快才是。

“也许是小的多事了,”他拨弄了下琴弦,轻声道,“娘娘该少用些药,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他抬头,对上岑礼的眸光。在阮玉仪看不见的角度,岑礼对他微微颔首。

他接着道,“不知娘娘近来服了何药?小的有一师兄,略通几分药理,想来能帮上娘娘。”

这理由虽找得撇脚,但好歹算是完成了新帝的吩咐了。

至于他这个略通药理的师兄,也确有其人,算不得欺骗。

他虽在戏中扮作女儿家模样,可到底是男子,新帝自是不会轻易放心他出入宫闱。

但新帝又看中了他的一双手并一副嗓子,在他表了忠心,加上观他行动恭谦规矩,这才允了他入宫见她。

眼下他这般说,是为了帮着新帝试探她,是否有另寻了方子服避子的药物。

听她如此说,她只当他是好心,道,“近来倒是不曾服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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