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透了进来,照亮了昏暗的马厩。
有人站在门口,逆光而立。
霍婧躺在杂草堆中,半睁着一直眼睛,奄奄一息地看着门口。
“是……是谁……”
家中的养子,季肖成,那个比她大三岁的名义上的哥哥,背着她出了马厩,带她去找医生。
现在想起来,她都感觉是自己的一场梦,霍氏集团的女继承人,曾经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在马厩里奄奄一息的地步!
说出去根本就不会有人信。
那个时候,她躺在季肖成的背上,感受着他小小的却稳重的后背,听着他的安慰。
当时的她觉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母亲之外,对他最最好的人。
季肖成用了一些谎话来安慰她,她也选择了自我欺骗,告诉自己,她的父亲是爱她的。
是的,她活下来的最后那一丝希望,就是她觉得父亲总有一天会恢复成原来她映象中那个慈爱的父亲。
她从未想过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即使她之后再没有衣食短缺,生死不明过。
身为霍氏集团唯一的女继承人,唯一的独女,却过着胆战心惊的生。
她的一生都在祈求爱,最多的,就是霍时年这个父亲的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他也曾真心疼爱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把他的女儿亲手推入深渊之中。
她活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
或许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了吧……
她一生都在渴望爱,可上帝不爱她,父亲不爱她,亲戚们也不爱她……唯有在母亲和阿成哥哥身上,她难得能获得温暖……
霍时年对季肖成也算不得慈爱,在严苛的教导下更像是在培养什么工具一样。
他们两个人,在季肖成没有出国念书之前,可以称得上是“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的。
霍时年一再说了,最后他们两个人一定会结婚,他们的人生会永远绑定在一起。霍婧当时不理解,也不太敢相信霍时年的话,但季肖成用一句“命运共同体”,安抚了她的心。
他说,等一切事情都结束,霍时年就再也干涉不了他们的事情了,到时候他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他们生死与共,命运与共,一起摆脱那些被认为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在出国之前,季肖成又重提了这一点。彼时霍婧以为,她和季肖成身上的枷锁,都是霍时年带来的。
但实际上,只有她的枷锁是霍时年带来的,季肖成在心里,甚至是有点感激霍时年的,他的枷锁,另有其他的东西。
直到,霍婧亲手将季肖成介绍给云若芙认识,她才真正认识到这一点。而后,霍婧也悲哀地,逐渐地意识到,季肖成在摆脱那些所谓枷锁的道路上,开始有意无意地甩下她,独自前行。
说好的一起呢!
季肖成怎么可以食言!
她不接受!不接受!
毕竟在数不清的苦难的日日夜夜里,尤其是在季肖成走后,和季肖成自幼相处的点点滴滴带给她的那些感受是唯一没有背弃她的东西了。
那一句“命运共同体”甚至可以说是她的精神支柱,与对母亲的爱和眷念,以及对年幼曾得到又失去的父爱的期待,三者一起支持着她撑下去,挨过煎熬的半生。
霍婧扭头,看向在父亲面前谨小慎微的母亲。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决不允许再被任何人夺走。她曾经拥有过霍时年最诚挚的父爱,但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刻就消失了。
她曾经拥有过季肖成最诚挚的感情,但这些感情也在随着两人之间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而悄然发生着改变。
她和季肖成之间,爱情也好,亲情也罢,友情也可,她都不允许任何人插入到他们两个人之间。
他们之间,应该是任何人都插入不得的关系。
霍婧或许可以接受季肖成爱上别人,但是她必须要求季肖成的目光只放在自己身上。而这两件事情是相悖的,霍婧对季肖成的,是不同于爱情的一种更为炽烈的、独占的情感。
霍婧以为,季肖成会在云若芙死后,彻底回到她的身边,以她希望的那种方式,就像父亲之前跟季肖成说好的那样,娶她为妻,生下继承人,合并云星集团和霍氏集团。
但似乎事与愿违。
在她亲手杀死云若芙后,有什么东西又在她不知道的事情悄然改变了,季肖成的身上有什么感情就随着云若芙的坠崖一起消失了,就像当初,父亲和母亲之前关系的转变一样。
但又似乎跟她想的不一样。
季肖成在得知她对云若芙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责怪她耍心机害的云若芙坠崖。
似乎就这样,“轻飘飘”地原谅了她的陷害行为。
季肖成依旧包容地对待她,但这个包容,已于之前没有云若芙插入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霍婧深深地看了一眼霍时年,走上楼去,去往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
——
次日,霍婧乘了霍家司机的专车,直接就去了云星集团。
霍婧的那张脸,就是云星集团的通行证。大楼里的人没有不认识她的,纷纷欢迎她。
待她上了电梯后,最底层的员工们立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是……这是正牌夫人回国了啊!那上面的如夫人……”
“瞎说什么啊!又不是看宅斗小说!还正室夫人、如夫人……”
“话虽如此,但感觉还是好刺激啊!上面那位,这段时间跟季总可真是明目张胆,毫不避讳的。要不是今日见到真正的季夫人,我都快忘了这位霍家小姐了!”
“……”
霍婧轻车熟路地按好楼层,前往季肖成的总裁办公室。
她旁若无人地走在楼道里,只是经过,就足以吸引所有员工的目光。
季夫人从国外回来了!
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季总,这个打样问题的锅可不由我们来背。这是公关宣传部的问题,是他们自己把东西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