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会等到那一天吗?他真的会来迎娶她吗?陈如翊知道,在今日的喜宴上一定还能看到他,他的心太过冰冷,就像雪地中的磐石,冷的不会轻易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任凭她如何热情似火,他都不为所动。不,他的心也是有柔软的一块的,不过,那块地方或许只属于叫温凝儿的女子一人,别人,再难容下。
陈如翊想到这里,心如刀绞。
陈尔雅来到凤鸣宫时,秀秀告知陈尔雅,陈煊和程君怡已在大殿等候。陈尔雅拉起虞燕飞的手,虽然看不到她盖头下的样子,但是他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新娘应该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眼里尽是温情。
同样的仪式,同样的礼节,同样贺喜的人,不同的是,上次他被迫与心爱之人分离,这次,是上天给他机会许虞燕飞一世安然无忧。
陈如翊默默跟在陈悦等一众公主王妃身后,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尔雅身边靠近自己皇兄陈简的那个高大身影。她心爱的卫郎,可是,卫郎的心里终究没有她,贵为帝女又如何?还不是无法走进他的心?
在宫女撒落的花瓣之下,陈尔雅带着虞燕飞来到了父皇母后面前,二人双双跪下,拜见了帝后。仪式完毕后,一众皇子公主拥着一对璧人去了墨染殿。
虞燕飞走进墨染殿,脚下的红地毯一直蔓延至宫殿的尽头。她记得,上次也是来到这个地方,但是,新娘不是她,她从这里逃离,他却一路追了出来,把真正的新娘白梓谣抛在脑后,那一刻,她柔软的少女心被深深感动,就是那时离开他,只要他会幸福,她也觉得值得,殊不知,他的幸福其实就是她,没了她,他还谈何幸福?
那夜洞房花烛,月光皎洁。陈尔雅来到墨染殿寝殿的时候,他无视了红烛,红色帐幔,以及桌子上的果品和墙壁上的喜字,他的眼里除虞燕飞一人外,再无其他。
宫女双手捧着喜秤来到陈尔雅面前,陈尔雅笑着接过,轻轻挑开了虞燕飞的盖头。只见红烛下那清纯的容颜今日浓妆艳抹,本像一朵纯洁的白莲如今因为新娘的妆容,给她增加了一丝淡淡的色彩,就像白莲上染了红色的染料,成了白里透红的荷花。
当他看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容颜时,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温声说道:“这次,新娘终于是你了。”
曾几何时,他第一次成婚时,坐在这里的人不是她,不是虞家的女儿,不是他的心上人,而今日,在他和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后,盖头掀开,红烛下映照的笑靥,终于是她了。
虞燕飞手里捏着红色的喜帕,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尔雅流露出淡淡的笑意。陈尔雅见红烛下的佳人一语不发,问道:“怎么?还要本王请你说话不成?”
虞燕飞摇摇头:“妾身只是在看自家的美男子啊,毕竟他是京城第一俊,不多看几眼岂不是亏本了?”
陈尔雅听罢,宠溺的看着妻子:“这不以后天天能看见了?”还没等虞燕飞说话,他拿来交杯酒递给虞燕飞,“喝了这杯酒,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面对陈尔雅递来的酒杯,虞燕飞迟迟都没有接过。陈尔雅以为她不高兴,忙询问道:“燕飞,你怎么了?”
虞燕飞过去轻轻抱住陈尔雅:“殿下,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的绝望和痛苦,妾身怕这只是一个梦,醒来后,殿下便不在妾身身边了。”
陈尔雅搂紧怀里的人:“不会的,本王答应你,照顾你一生一世,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虞燕飞轻轻“嗯”了一声,把头从陈尔雅怀里抬了起来。陈尔雅再次扬起温润的笑来,将桌子上的酒杯递给人。
虞燕飞接过酒杯,与心爱的男子手臂交错饮下了这杯酒,她铭记一生,也期待一世的酒。她终于嫁给了自己心爱的人,无关权力,无关地位,也无关他皇族的身份。
这一夜,灯前月下,洞房花烛,良人在耳畔温柔絮语,情意绵绵,许下相约共白首的海誓山盟。
早朝之后,陈治以前的老师也就是如今的礼部侍郎时婴要求面见陈煊,陈煊召他进宫。时婴在此之前盘算过,如今自己的靠山陈治和杨琼妃一个成了昔聊王,一个被打入冷宫,他留在这里貌似没什么盼头了,如今看来,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只有陈尔雅了,如果陈尔雅以后成了文苍的天子,想起他曾经是陈治这边的人,一定会杀了他的,想到这里,时婴的背后不禁发凉,他是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的。
距离陈治成为昔聊王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半年时间,陈治自觉做足了准备,待秋季到来,他就进攻文苍。前不久时婴秘密与陈治通了信,陈治见他无依无靠,念时婴以前也帮助过自己和母妃,他决定让时婴作为内应,到时先把少量的昔聊军队乔装成平民百姓入城,然后,陈治再带领另外一部分军队亲自杀入文苍,而这个关键的内应,就落在了时婴身上。
时婴非常愿意做这个内应,事成之后,陈治答应封他为昔聊国的侯爵,这样的交易时婴当然愿意做,与其在文苍等死,倒不如去昔聊享受荣华富贵。
因此,陈尔雅成了时婴做内应路上最大的阻碍。时婴一直以来都知道陈尔雅天资聪颖,当初与林华学习,熟识三韬六略,也有一定的政治头脑,因此,他一旦在文苍有什么举动,必然会惊动陈尔雅,他决定先铲除陈尔雅这个绊脚石,再通知陈治让军队进城。
时婴来到陈煊面前,跪下行礼。陈煊的宫殿中一如既然的燃着淡雅的龙涎香,整个殿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令人感觉舒缓了一身的疲倦。
陈煊抬手示意人免礼:“爱卿不必多礼,你有何事要与朕说?”
时婴缓缓站起,他低着头说道:“陛下可记得靖王几个月前去民间访查孙家小姐失踪一事?”
陈煊点了点头:“朕自是记得,那次尔雅做的很好,好在孙家的小姐并未失身。”
时婴贼一样的眼睛转了转:“靖王此事是办的不错,陛下可知,那日去凝香楼除了大理寺和衙门的人,靖王与王都尉和凌都尉三人也进了凝香楼,至于当朝靖王带着部下入青楼这事,陛下觉得在世人眼里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世人知道了又会如何想?”
陈煊越听脸上的眉头皱的越紧,最后陈煊底气不是很足的说:“这……朕相信尔雅的为人,即使是进去,也不会做什么有损皇室颜面之事。”
时婴也不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陛下是相信靖王,因为靖王毕竟是您的嫡长子,可是,世人会相信吗?满朝的文武大臣会相信吗?他们在背后一定会议论您教子无方,从此也会给文苍带上污点。”
本来就不是很信任陈尔雅的陈煊听了时婴的话,眼睛眯了起来:“哦?那爱卿的意思是要朕如何做?”
时婴知道目的达到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阴险:“依臣愚见,不如将之贬为庶民。”
陈煊思虑片刻,他决定将陈尔雅先贬为庶民,但不将之贬出京城。
圣旨发下来的时候,陈尔雅正和虞燕飞在墨染殿中吟诗作赋,新婚夫妇的甜蜜日子刚刚开始,虞燕飞觉得,这几个月来和陈尔雅的相处真的是如同活在了蜜糖之中,之前受的所有苦都值了。
陈尔雅跪下接过太监手里的黄帛之后,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而那个太监在看到陈尔雅被贬谪后,颐指气使的说:“看什么看,这是陛下的旨意,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陈尔雅捧着圣旨从地上站起来:“这不可能,我去凝香楼只是营救孙小姐了,什么都没有干,而且当时怎么没有贬谪我?如今几个月之后想起来贬谪我了?我要见陛下,李公公,让我去见陛下!”
李太监站在原地跟没事人一样:“您也别做什么辩解了,要是陛下肯听,他早就召见你了,这就明显表明是不想见你,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虞燕飞提裙上前,替陈尔雅辩解:“李公公,我家王爷洁身自好,万不会放下身段去做此等事的,还请李公公告知陛下,让陛下明察。”
李太监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你也不必为你夫君辩解了,圣旨已下,难道尔等想抗旨不成?”
虞燕飞还想继续辩解,她不想看着陈尔雅再一次被冤枉:“李公公,我家王爷真的没有……”
陈尔雅拉起跪在地上的虞燕飞,向她轻轻摇了摇头:“好的,李公公,那麻烦您帮我转告陛下,让他保重龙体,我们这就离开碧僖宫。”
清风拂过脸颊如同青鸟的呢喃,虞燕飞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尔雅做出的决定。太监得意的点点头,自己的事情办完了,他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虞燕飞拉住陈尔雅的手臂:“殿下,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决定呢?这明显就是你被人背后诬蔑,陛下在冤枉你啊。”
陈尔雅淡定自若,好像被贬谪的不是他:“我当然知道是父皇在冤枉我,我也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搞鬼,而去这个人是之前帮助陈治的人,他这么做,一定也是为了帮助陈治。”
虞燕飞听罢,更着急了:“那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去向陛下讲明呢?”
陈尔雅进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父皇的为人我最清楚了,本来就不愿降罪陈治母子,不过是碍于大臣之间的舆论,他对陈治母子一直还是舍弃不下的,如今听人这般说,定然是想利用此次机会替他们母子俩报仇,别说是父皇不肯见我,就算是见了,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从十四岁开始,陈尔雅就活在被父皇误解的阴云中,所以他早已习惯了这些误解和指责,对于今日发生之事,陈尔雅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在这些误解中,他早已学会了波澜不惊,在静静的妥协中后找出陷害他的真正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