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一点……”
和场中大汗淋漓的弗雷格一样，诺雅的额头上也早已铺满了冷汗。
她非常了解弗雷格现在的状态，但她却没办法出声提醒。
从C级突破到B级，之所以成了卡住超过80%人类的大关卡，就是因为在临界点需要经历一场质变。
就拿反应属性举例，正常来说反应分为两种，一种是敏捷的思维能力，还有一种就是直觉。
这两种能力代表的特点是完全相反的，思维能力可以通过训练提高，而且效果非常明显。
但直觉就不一样，直觉的训练充满了随机性，哪怕是像诺雅培养弗雷格这样，通过大量的实战来磨练他，也同样不一定能过起到效果。
而有些人先天就拥有十分强大的直觉，尤其是拥有异能的异能者，这也是异能者必定能迈入B级行列的原因之一。
关键就在这里，突破B级的桎梏需要的不是后天的思维反应，而是先天的直觉！
人的思维反应再快，也需要经历两次转换，从接受感觉进入大脑，再由大脑作出反馈，身体接收信号开始动作。
这种处理方式，必定会导致细微的延迟，因为它就是一个步骤，而且存在明确的先后次序无法跨越。
但直觉不同，直觉并非单纯的肌肉记忆，而是全身各部位包括大脑在内的统一协调。
没有接收、处理、反馈的分阶段过程，而是浑然一体。
只有这样，才能把反应时间缩减到最短。
弗雷格现在面临的困境就在于此，他无法主动接触到直觉状态。
以往的训练中，尤其是最开始的两百次挑战中，诺雅明显地观察到了弗雷格进入过心流状态。
但这触发的概率并不稳定，持续时间也很一般，还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比如格斗人偶一旦将其击中，就会直接退出状态。
这不是心流，或者说强直觉应有的状态。
她在过往的教学中和弗雷格旁敲侧击提醒过许多会，相信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印象，但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接下来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看着场中体力逐渐不支，越来越难躲开攻击的弗雷格，诺雅情不自禁地攥紧了双手。
她这次突然改变训练模式，就是想一举激活属性达到临近值的弗雷格，让他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觉醒强直觉。
如果这次没办法实现，那下一个契机就很难寻找了，她需要让弗雷格的大脑没有提前的准备，并且在训练中保持必胜的信念。
这一次如果失败，信念自然会不稳固，而任何类型的测试都会让弗雷格大脑中的类比模块自动激活……
“一定要成功啊……”
她看着训练场遍地的血迹，有些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场上的弗雷格自然是没办法察觉到诺雅的想法的，甚至现在他连自己的想法都有点琢磨不明白了。
也许是因为被打得意识有些模糊，他在大约半小时前就处于一种摆烂的心理，等待探索者笔记出来拯救他。
只要有了虚影的预测，那他就能轻松判断出格斗人偶的拳路，从而提前做出躲闪，并借机近身将其拿下。
但……这次笔记却迟迟没有反应。
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一直在想笔记是如何判断他需要帮助的。
时间？倒地次数？还是身体状态……
前两个他没洗数，但他知道现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绝对算不上好。
格斗人偶的拳头很重，力道大致相当于400点左右的评分，他现在的力量也都只有380点左右，光凭力量想要拦下来是不可能的。
速度也很快，具体多块他没办法判断，只能说以他390左右的速度属性，暂时还没办法做到像格斗人偶这般的出拳速度。
至于体质……他的体质算是除了反应以外的唯一强项，没办法，都是挨揍埃出来的。
据说体质到了B级，甚至能拥有断肢重生般的恢复力，以他现在的程度还不足以做到，但好歹还是增强了他的抗击打能力。
但也仅此而已，毕竟训练持续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内脏想他传递过几次报警信号了。
快要不行了……
他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意识也在逐渐开始模糊。
“诺……”
他想出声呼唤诺雅，让她帮忙停下训练。
刚一扭头，他又重重地挨了一拳，格斗人偶的这一拳头直接把他砸到了玻璃罩上。
幸好玻璃罩足够坚固，不然今天的动静怕不是已经够它碎上好几回的了。
“咳！咳咳……”
弗雷格咳出大口鲜血，而后背靠着玻璃罩，重重地喘着粗气。
他本想高喊放弃，但在转头的瞬间，他看见了诺雅的表情。
那是一种包含着紧张、担忧、期待……甚至还有一大半心疼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诺雅这般模样，平时的她虽然偶尔也会开开玩笑，但更深处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
每当感觉到那抹冰冷，弗雷格就会想到，她不过只是一个智能生命体而已，所有的行为都逃不出创造者的设定。
但现在，弗雷格的想法发生了些许改变。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如果不是探索者笔记在十五岁那年出现，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未来是否会走上邪路。
到了学院也是一样，他出身贫寒，成绩优秀，品行也十分端正。
但前一个特点，把后面两个带给他的所有人缘全部扼杀了。
依旧没有人关心他。
第二次感觉到关怀，是在波罗普斯探险者号上，长得像熊一样魁梧壮硕的米诺斯，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在身前为他遮风避雨的大哥哥。
他用谎言骗得了对方的真心，最后甚至还为了他付出了生命。
对米诺斯，他怀着一种包杂内疚与承诺的感情，这些年他一直在后悔当初没有同米诺斯实话实说。
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诺雅呢？
往前回溯，弗雷格对她的情感更为复杂。
从虚空生命手里将他救下，带他离开了始源星和亚空间，一路上督促他训练，每天夜晚的补习班……
再就是所罗门星港了，交易行、拍卖会、爱美尔家族庄园，还有招募探索者团队。
她为他做了太多的事情，而弗雷格的心里却始终有一种“她只是智能生命”的潜意识存在。
这个潜意识让他本能地以为，诺雅为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应该的，都是程序和命令罢了。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弗雷格想到了诺雅给他上的第一课，机械生命的存在是否能成为可能？
坦白说，他不知道。
但现在的诺雅，不管是人类也好，智能体也罢，抑或是那什么机械生命。
在弗雷格心底，她都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伙伴、老师，乃至家人。
他在喊“诺雅老师”的时候一直都不是那么的福气，他自恃人类本就更高一等。
她很少夸赞弗雷格，而且在弗雷格做得不好的时候，也总是少不了她的冷嘲热讽。
所以在以往的训练中，他刻苦的理由还有一个，他不想被诺雅小看。
包括这一次。
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诺雅也许从来都没有小看过他，对他的关心也并非完全是出于程式的设定。
但她平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毕竟，复兴阿那基帝国这样的伟业，需要的是一个内心强大的战士。
无论如何，弗雷格已经给她在心里留下了一个无法抹去的位置。
这一次的战斗，他将不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诺雅这些日子无声无息的关怀以及帮助，还有她的期许……
弗雷格发誓，他要为这些做出属于自己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