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那时很年轻,也很有前途。省第一毛纺厂已把她内定为培养对象,要让她在这场伟大的运动中脱颖而出。叶子秋虽然是一个普通的技工,但因跟着师傅海大姐学得不少本领,在厂革委会内定的十六个发展对象中,她算是最有可能走上政治舞台的。
尽管她是反动学术权威郑达远的妻子,但劣势有时是可以转化为优势的,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转化。革委会负责青工思想政治工作的向国忠不止一次跟她做工作,要她认清形势,尽快做出决断,跟反动学术权威郑达远彻底划清界限。“你是工人阶级的代表,怎么能跟他在一起,这不是硬把自己往黑里抹吗?”“错误的婚姻不可怕,可怕的是到现在你还醒悟不过来,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向国忠是厂里的青工委主任,又是厂革命生产领导小组副组长,此人能说会道。运动一开始,他便从生产一线活跃起来,很快成为厂里的红人。到这一年,他已成为厂里的实权派,而且在银城也有了响当当的地位。这样一个有大好前程的人,却独独不结婚,厂里厂外有那么多姑娘想嫁给他,都被他一口否决了。“年轻人应该把革命放在首位,谈婚论嫁,那是资产阶级追求的东西。”他的售货员母亲,那个鼻子上长着一大片雀斑的瘦女人,隔几天总要来厂里一趟,哭丧着脸,跟海大姐说:“你多操点心呀,我家国忠革命革疯了,对象都不找。”
海大姐没敢接言,这言不好接。人到中年的海大姐有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尽管她装作啥也看不见,一天就知道窝在车间教徒弟,可厂里厂外发生的事,哪一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这天她把叶子秋叫到自家,关起门来问:“他是不是还找你了解思想?”
叶子秋吭半天,艰难地点点头。
“你……就不能想办法跟他拉开点距离?”
叶子秋摇摇头,面色为难地说:“我想过,也试过,不顶用,他总是有理由。”
海大姐突然冷下脸:“我就不相信,母狗不叉腿,公狗能上得了墙!”说完,又觉言重了,不该拿车间里的粗话伤自己的徒弟。
“听师傅一句话,你就不要把那些标兵啊先进啊看得太重,你是有男人的人,没事干的时候,多想想你男人。”
“我不能想他。”叶子秋说。
“为啥不能,你嫁了他,他就是你的天,就是你的地,这辈子,是刀山是火海,你都得跟他一道闯。”
“我不想做反革命,也不想跟他划清界限,师傅,我难啊。”说着,叶子秋的泪就下来了。她真的很为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