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难办了。白日里六根六神无主,不是因了沙沙,还是因了玉音。他不是丢东就是落西,好几次打翻了杯子,惹得玉音直冲他翻白眼。六根现在是看不成玉音,一见她,心就乱,就扑腾,那个晚上在红木房子里看到的东西就哗地跳出来,吓他。这丫头啊,傻,人太实在了,咋就一点儿也不会察言观色哩?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哩,她咋就看不见?她看见多好,她要是自己察觉到,自己把事情整明白,六根就能多少轻松些。至少,不用再为遮掩犯愁了。
常八官骂六根:“你是没事自己找事,这回我看你咋个遮掩?”常八官其实比他还怕,音丫头的事是他一手弄的,他遮掩了几十年,一提音丫头,他的头皮就麻,身子骨就起冷风,他比六根还害怕面对现实。
也怪六根,他不该那么贪,不该啥也往眼睛里看。那晚要是胆小点,不乱翻,拿了要拿的东西走出来,他的心就不会这么沉了。可他想事情落不实,你还沉个啥?你总不能硬说音丫头是人家老郑头的娃嘛,就算你疑惑,能顶个屁用!世上的事可疑惑的多着哩,常八官这老羊日的,嘴紧得跟车轴头一样,这么大的事,一点儿风也没向他透,害得他啥事都要自个揣摩,自个瞎想,这不,想出祸来了吧。
其实也不是啥祸,就是一张照片,藏在纸箱子最下头,拿红布包着,红布拆开,又是一层蓝布,蓝布拆开,又是一层花布,总之拆了好几层,才拆出一个框框。六根真是不能拆的,枣花再三跟他嘱咐,拿了存折,甭乱翻,你要是敢乱翻,我饶不了你!可那个时候,他真是忍不住,老想着枣花有秘密瞒他,凭啥要瞒他呢,他想不通。你不让乱翻,我偏翻,反正翻了你也不知道。这么想着,他就翻了,翻得还很耐心。结果,就翻着了那张照片,装在框框里的照片。
一张旧照片,都发黄了,不发黄才怪,怕是有二十多年了吧,那个时候都是黑白照,照得有点土气。六根一看枣花的穿着,差点笑了。花格子衣裳,里面是大红线衣,还翻着衣领。包着一块花头巾,那头巾倒是好看,年轻的时候,他给老婆也买过,可惜她顶着那头巾跟人跑了。
再细看,六根就傻了,跟枣花并排坐的,不用猜也是老郑头,化成灰他也认得。老郑头怀里,竟抱着一个碎丫头,也穿花格子衣裳,扎两条小辫子。这是音丫头啊,一看就是音丫头,小时跟现在,没啥区别,很像!
六根就傻在这事上。早先,他也猜过,想过,疑惑过,风言风语的,也听过,但总是不敢确定。这下,确定了,真正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