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
江辞和苏玉坐在主位,江逾白和月昭伶各坐一侧刚好面对着面。
“行装不带,换洗衣服都没有,也不拿个纸笔,谁知道你要说什么啊?还有,你带钱了吗?就想蹭吃蹭喝啊。”
月昭伶闻言闭眼打坐面色无改。
“嘿,像小爷想看你似的。”
江逾白不甘示弱也打起坐来,但只一会就又待不住了。
“凭什么学你啊,我就看就看。”
江辞有些无语:“小白,你下车骑马去。”
“啊?表兄,为什么我下去啊,凭什么他能待在这啊。”
江辞沉默地看着他。
“哦,我这就走,哼。”江逾白满脸不高兴地跳下马车,又找冬玟抱怨去了。
“舍弟孩子心性,觋师勿怪。”
月昭伶摇摇头继续打坐。
苏玉算是看透江逾白了,定是因连清误会他们另有所图,所以一直故意回怼报复。
的确孩子心性,好在正事上还算靠谱。
自小产后苏玉便很容易疲累犯困,她挽住江辞的手臂,将头靠在江辞肩上。
江辞微微倾斜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睡一会吧玉儿。”
“嗯。”
马车驶出林外与葛元老一行会合。
回返都城没法带着大部队,葛元老便只留了几十人随她一起继续护送苏玉往都城的方向走。
车内,没多久苏玉就睡着了。
虚弱的呼吸声慢慢均匀。
月昭伶睁开眼睛,动作极轻地学着中原人的方式朝江辞拜了一拜。
“觋师何意?”江辞的声音也尽量放到最低。
月昭伶朝马车外指了指,而后在腰间用手比出方形。
江辞盯着他的手思索片刻恍然了悟。
江逾白身上戴着刻有江氏的铭牌,看衣着打扮可知江逾白并非普通人,便会令人联想到怀晋江氏。
而整个江氏只有一人使双刀,且闻名于外。
再从此处联系到都城,猜出他的身份也就不难了。
“觋师不曾入世,竟识得本王。”
月昭伶浅浅一笑,抬手指了下苏玉,而后将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觋师想给内子诊脉?”
月昭伶点点头,指尖指向自己的脖子沿着脖子慢慢向上滑去。
江辞蹙起眉头,苏玉的呼吸确实很虚弱,应是未修养好便随他奔波的缘故。
医毒不分家,眼前的人更是制蛊制毒的高手,让其看看总不会有坏处。
“那便有劳觋师。”
月昭伶轻轻颔首,握过苏玉的手腕要搭脉。
但另一只手刚碰到脉搏,苏玉突然睁开眼睛反抓住他的手,将他猝不及防地拉近。
“你做什么?”
血红的瞳仁微微颤动。
“玉儿,他是想帮你诊脉。”江辞握住她的手腕,苏玉渐渐回神松开了手。
江辞把她的手圈入手掌,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安慰道:“别怕,我在这,没事的。”
又是那晚的梦,苏玉吸了口气抱住江辞靠进他怀里,安神香的气息让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我没事,不需要诊脉。”
“好,不诊脉。”江辞抱紧苏玉轻轻蹭了下她的发顶,“安心睡吧。”
月昭伶见此目视前方,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阿辞。”
“嗯?”
“没事。”
明明江辞就在这,但她还是想再确认一遍,再听一遍江辞的声音,这样她才能安下心来。
马车停停走走,逛荡有一个月才将到都城地界。
到了这,以葛元老的身份是没办法再往前行的,但葛元老却执意要送苏玉进都城才算罢休。
“葛寨主..”
苏玉停顿后仰头望向马背上的女人:“是葛姐姐,将至皇城戒备森严,非官家兵马必然难行,姐姐便送到此处吧。”
“多谢姐姐帮我救回我夫君,又护送我一程,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此恩苏玉铭感五内绝不会忘。”
“你这娃娃,说什么恩不恩忘不忘的?”
葛元老跳下马走到她跟前拍了下她的肩膀:“行,也快到地方了,估计拦你们那些人也不敢造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葛元老抱了抱拳,“赶紧养好身子,来日再到燕都还想和你喝酒呢。”
苏玉轻笑了声:“好,到时我请姐姐。”
“行,等着你奥!”
葛元老骑回马上朝每个人都拱了拱拳:“各位,有缘江湖再会。”
“哎姐姐等等。”
苏玉叫住葛元老,她忽记起卧梵寺的签。
“咋了丫头?”
“有一事想劝姐姐,占山为寇不是长久之计,姐姐手下兄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个都是好手,何不离开山野在燕都建个镖局,做正经买卖,以寨中兄弟的功夫和姐姐的手段,定能声名鹊起。”
葛元老愣了下,脑袋晃来晃去一拍大腿:“对啊!要说还得是你这丫头聪明呢!”
刚落草时的葛元老也是个小姑娘,那时家里穷,要把她卖掉,好在她跟邻居老头学过些功夫,自己跑了入了寨子。
在山寨中能吃饱饭,那时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当土匪山贼来得痛快,来得自由。
后来她凭本事做了老大,手下兄弟都服她,还收了周围的小寨子,她更觉得痛快。
可再后来朝廷除匪患,他们的生活便艰难起来,因为是匪是贼,寨中的兄弟连媳妇都说不上,哪个正经家的姑娘愿意嫁给土匪?
“丫头,你又帮了我一次,我老葛在此谢过,若镖局真能开起来,能在燕都扎稳脚跟,我便堂堂正正来都城请你到最好的酒楼喝酒吃肉。”
苏玉颔首一笑。
“再会,驾!”
几十人策马而去,马蹄卷起尘土飞扬,不一会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江辞抱起苏玉,将她抱回马车上,轻放在身边,月昭伶在坐车还是骑马间犹豫一番,还是自觉碍眼地继续上了马车。
“阿辞,我自己可以走路。”苏玉很是无奈,这一路上,江辞能抱着她绝不让她自己走路。
“我知道。”江辞语气很是平常,“我想抱你。”
苏玉轻轻怼了他一肘,说的什么话?若在府上便罢了,还有外人在跟前呢。
那边月昭伶只要上马车便闭眼打坐,像是刻意降低存在感的样子。
“王爷。”冬玟勒马到马车一侧敲了敲窗子。
江辞推开车窗:“何事?”
“前面有一队骑兵,是否停下?”
“多少人?”
“十几人。”
“不必,继续前进绕过去,是敌则杀。”
冬玟揖手:“是。”
马车走到一行队伍前,刚想绕过去,冬玟认出了领头之人。
“停车。”
冬玟回到马车一侧:“王爷,王妃,是程羽将军。”
“程将军?兄长回来了?”
苏玉探头望过去却只见程羽一人,程羽下马走到马车旁行了礼。
“见过殿下、王妃。”
“程将军,兄长返京了吗?”
程羽笑着点点头:“昨日就回来了,陛下还设了宴席庆功呢。”
“太好了。”
江辞开口问道:“程将军是在此处是迎我们?”
“正是。”程羽拱手恢复正色,“少主派我在此处迎殿下,保护殿下、王妃回都城。”
江辞眸色微沉:“现在都城中,本王可是反贼。”
“少主说了,他既承诺与晋王府同进退,便愿意相信殿下。”
沉默少顷,江辞勾起嘴角,双眸中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有劳程将军了。”
“殿下言重,这是下官该做的。”
马车继续前行,又走一日总算在日暮前回到都城。
因为冬玟是熟面孔,刚入都城不久,马车就被禁军团团围住。
“马车上的可是逆贼江辞?”
禁军统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速速出来!”
“你说谁是反贼!”江逾白气得炸了毛,提刀就要去砍人。
“小白,退下。”
“表兄!”
纤长的手指把住马车门,向外推开。
“阿辞。”苏玉下意识扯住江辞的袍子。
江辞回头温柔一笑:“没事,放心。”
苏玉闻言艰难地松开手。
江辞走下马车,好整以暇地走到禁军统领面前。
“谁准许你直呼本王名讳?”
那张异常俊美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容,但声音却冷得可怖,无形间让人脊背发寒。
“你个..”反贼二字卡在喉咙中,如何都说不出来。
禁军统领咽了口吐沫道:“陛下有旨,晋王殿下意图谋反,晋王妃叛逃,得见速速捉拿。”
“谋反?叛逃?哈哈哈哈哈!”江辞笑了几声,走近些双色瞳孔中寒意渐浓,“带着两个人谋反叛逃?”
“陛下..”
“闭嘴,本王要见皇帝,现在立刻带本王入宫,将王妃安全送回晋王府。”
禁军统领低头不语,犹豫要不要动手。
“劝你依本王之言行事。”
江辞凑到禁军统领耳边道:“本王可不是个大度的人,若你再敢无礼,本王自证清白活下来,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即便皇帝处死本王。”他勾起唇角,仍是云淡风轻,“你觉得江氏一族会放过你这个最让本王不痛快的东西吗?”
禁军统领眉头间的川字越来越深,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他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皇位对于眼前的男人来说,只是伸不伸手,想与不想的事。
现在晋王肯只身回来,足以证明其没有谋反之心,若是有,现在都城已经易主了。
“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