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时态度坚决,陈怀瑾闷不吭声,所以纳玉玲一事就暂且搁置,而王夫人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终于在仲春二月的时候离开了人世。叶清时一直守在母亲身边,可能是人之将死,许多事也就不在乎了,拉着怀瑾的手柔声道:“日后清时就拜托你了,玉玲真的能帮你们一把,不要等我闭眼了就不待见人了。”
怀瑾哽着喉咙嗯了一声,王夫人叹了口气,“我现在有些后悔,应该早些准许的,不然也不至于看不到你们成亲。”
闻言,怀瑾终于忍不住,语带哭腔道:“您别多想,会等到的。”
王夫人笑了笑,转而看着儿子,“好好待怀瑾,日后你就只有她了。”
叶清时哭得泣不成声,点头说好。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们……要好好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王夫人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怀瑾只觉得心上蓦然一疼,眼泪便砸了下来。叶清时极其克制地哭了一声,紧紧地回握住母亲的手,嗯了一声。
府中有经验的老人帮忙着料理丧事,怀瑾也帮着料理,遗体入殓的时候,叶清时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入殓结束,怀瑾看他状态不好,便先扶他回房休息。
扶他躺下,柔声嘱咐他,“夫人走得清醒,没什么痛苦,而且人都有一死,你也不必太伤心,不然夫人走得也不安心。”
叶清时拉着她的手,委屈得很:“你陪陪我。”
怀瑾嗯了一声,拉了张凳子坐在他床前,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以后世上就只有我们俩了,你可不能就这么倒下了,你还要给我撑起一个家。”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都不敢想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那就不要想。”她柔声道,“都已经过去了,上天让我遇见你,就已经是待我不薄了。”
“我觉得我拖累了你。”
“说这些做什么?”她笑道,“这又算是拖累?我们以后是夫妻,要相互扶持。”
“就是得委屈你,你得等我三年。”
“这是尽孝,是我应该做的。”
叶清时浅浅地笑了笑,笑着说好。
……
过了那一日叶清时的情绪便稳定了许多,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向人介绍怀瑾是他的未婚妻。宾客们虽多有疑问,却也什么也没说,都说他亲事已定他母亲也走得安心一些。王夫人的灵柩在家停了十一日才出殡,出殡回来,他看着在家等他的怀瑾,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沉声道:“陪我睡一觉。”
二人虽说已谈婚论嫁,但也只是牵手亲吻,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脸红。叶清时却是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的手往卧房去,将门反锁了,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他自己也脱了外袍躺了上来,将人搂在怀中,沉声道:“睡觉。”说着,就真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却还佯装淡定,正准备说什么,发现他真的已经睡着了。她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柔声道:“睡吧。”
……
母亲走了,叶清时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慢,书也难得看进去,进出都会想起母亲。
怀瑾见他心情不好,总爱带着他出去散心。这日,叶清时想吃燕皮混沌,怀瑾便寻了家摊子坐下。
怀瑾给他倒茶,听见旁边桌的人谈论着西北的战事,她本不关心,转眼却见叶清时听得认真,她便也回身听着,只听道:“周大人真的是条汉子,被叛军围了,宁愿葬身火海,也不投降。”
叶清时听着,有些不确定道:“各位所说的周大人可是周民安?”
那几个汉子叹道:“可不是?听说他本可以不去前线,但他主动请缨筹集粮草,押送到前线,不曾想遭受叛军埋伏,烧了粮草,葬身火海了。听说,周大人还是我们江陵人。”
闻言,叶清时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消息可确切?”
“西北逃荒的人说的,千真万确。唉,周大人这一去,也不知还有谁能做这份差使。”
叶清时听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往脑子里冲,鼻间忽地流出一股热流。他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只见手中一片血色。
怀瑾见了顿时慌了,忙拿出手绢给他捂住鼻子,“天气热了上火,你先坐着。老板,麻烦给我端盆冷水来。”
她扶他坐着,他的鼻血还一直在流,转眼看着怀瑾,“他们说的是真的?”
“都是流言,具体的要等朝廷那边通知周家了才知道,你先别着急。”怀瑾宽慰道。
他捂着鼻子,嗯了一声,“咱们先回家。”
怀瑾行了一声,用浸水的毛巾捂着他的后颈,急急地往家去。
回到家中,怀瑾先让人去请大夫,开了降火的药,怀瑾熬了给他喝了,忙差人去周家借着送冰的由头去打听消息。
叶清时喝了药,只觉得困顿,怀瑾哄他说是流了血会头晕,让他早点休息。
他不疑有他,便早早地去睡了。
“清时……清时,周大哥回来了,在客厅等你呢。”
他皱眉睁开眼,看着怀瑾坐在床边喊他。他忙起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忙跑出去,只见周民安衣衫褴褛地站在客厅等他。
他忙上前一把抓住他,“民安,你回来了?”
周民安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我回来看看你。”
“我先带你去洗漱,看你这一身。”他拉着他哽咽道,“辛苦了,辛苦了。”
周民安笑了笑,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日后要保重,与怀瑾姑娘成亲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闻言,叶清时心头忽然一疼,忍不住吼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不是还要来闹洞房的吗?”
周民安苦笑道:“事与愿违,是当兄长的对不住你。”
“你……你……”他哽咽得说不出话,“你是卫国的英雄。”
周民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来生再做兄弟,他们催了,我先走了,祝你与怀瑾姑娘百年好合,我就先走一步了。”
“民安,你……你先等一等……”他慌忙拉住他,周民安却在他眼前化成一阵青烟。
“民安——”
他猛地坐起身来,就见怀瑾匆忙走过来,一脸关心道:“做噩梦了?”
他满头虚汗地看着她,“林潘回来了吗?”
怀瑾点点头,有些不敢看他。
叶清时皱眉,着急地问:“有消息吗?”
怀瑾想了想,沉声道:“不过你放心,遗体已经找到了,已经运往来江陵的路上了。”
闻言,叶清时也没什么太大的悲伤,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想说什么,却觉得胸腔中像要炸了一般,一时没忍住,猩红的血液倾口而出,登时晕了过去。
“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