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官,谁也不是自己祖父事业!你想他留下,他就留下了?”
忽然,嗡嗡嘤嘤议论的人一阵起哄,原来是湖广按察使黄伦的大轿到了。人们急忙让出能过一个人的胡同来,只见一乘八人抬象格子暖轿,几十名手持水火棍的臬司衙门捕快前后簇拥着迤逦近来,后头紧跟着还有两乘四人官轿,是汉阳府汉阳县令坐着——都没有筛锣开道,直到巡抚衙门东侧仪门前停下。人们张望间,从签押房那边早飞也似跑过一个戈什哈,喘吁吁道:“抚院请诸位大人签押房少坐。”三个人也不言声,一哈腰算是答应,由仪门鱼贯而入。众人正看得没头绪,突然听得正堂堂鼓“咚”地一声暴响,人们立刻像冲闸的洪水似的涌向方堂口,要看原告刘王氏是个什么模样的人。谁知到了跟前看,才知道不是刘王氏,是武昌三元庙文昌宫前天天要饭的米疯子,不知听了谁的撺掇,悄没声揣了半截破砖,结结实实把堂鼓给砸了一砖,竟砸破了拳头大一个洞!抚院的人不知道他是疯子,早过来两个亲兵按住了他。守门的戈什哈脖子筋胀得老高,正在气急败坏地发问:
“你为什么砸堂鼓?”
“我有冤!”
“有冤,县里去告。”
“县里管不了!”
“那就府里道里臬司衙门!”
“这里也挂放告牌,我就要在这里告!”
“这个放告牌,专为刘王氏挂的!”
“啊哈哈!”米疯子双脚一跳,疯笑道,“李抚台也是刘王氏一个人的抚台……哈哈哈哈……”戈什哈劈脸掴了他一掌,骂道:“操你祖宗!不看看这什么地方?有你妈的什么冤,非要这个衙门告?”米疯子深似不觉,念着楚剧道白道:“好个不孝的儿啊……老父亲苦一世供你做官,如今看看老父身受恶霸凌辱如同陌路之人!你你……这忤逆不孝之子啊……”
那戈什哈气得三尸暴作,还要上前打时,旁边有知道的悄悄说道:“李头儿别和他生气,三元庙文昌宫那边天天转悠,出了名的米疯子——过继儿子当了官,又不认他这个宗,卷了地产的那位,您老不可怜他么?”李头儿笑骂道:“弄半天是个疯子?滚!”说话间,便见衙门口众人闪出一条路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前头由刑名房一个师爷导着进来。此时外头太阳已上三竿,千头攒动着的人们争看这个告状女人,李头儿便知这是刘王氏。只见她穿一身靛青粗布大衫,一头浓密的头发挽着一个髻儿,外头缠着孝布,平直得细线一样两条眉心微微蹙起,紧绷着的嘴唇边陷下两个浅浅的酒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