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老奴才又见着您了!”他惊恐的目光一眨不眨,似乎只要一瞬目,这位能决定自己生死荣辱的至尊就会突然消失!
“朕来看看你。”雍正看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舅舅”,当初在府中跺一跺脚九城乱颤的宰相,恨、惜、怜、痛、悲一齐涌上心头,倒了五味瓶子似的什么滋味全有。他不敢正视隆科多的目光,也闻不得那屋里的恶臭,舒了一口气吩咐道:“给他打开这劳什子铁门——马厩外头院里那株桧树下给朕和朱师傅设个座儿。”掌钥匙的太监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有时候犯疯病,怕发作起来伤了主子……”“你才是疯子!”隆科多头摇手颤,怒声低吼:“我不装疯,早叫你们打死了!”雍正怔了一下,只微微顾盼了一下便疾步出了厩院,在老桧树下的椅子上坐了。
隆科多已从极度的兴奋中恢复了理智,他的这位外甥皇帝此番探望,虽然决无不利于自己的事,也不可指望有太大的恩典:因为无论赐死自己或者释放自己,只消派一名小苏拉太监传旨就办理了。他伸展了一下又脏又皱的青布袍子,把前额上乱蓬蓬的头发向后抿了抿,将木拖鞋子后跟提着穿上,尽量步履稳重地踱到雍正面前伏地跪倒,口称:“罪臣隆科多叩见皇上,伏愿皇上万岁千秋圣躬安详!”
“那边有块条石,你坐着吧。”离开那个臭烘烘热烘烘的马厩,雍正气色好看了一点,一颔首对隆科多说道:“朕来看看你——索伦,叫所有这院里人都退出去!——没有想到你如今是这个情景儿,原该关照一下的……”“奴才是死有余辜的人,吃这点苦已是皇上的恩典,岂敢更有奢望?”隆科多道,“只是奴才还有话,有机密要事奏陈皇上,皇上这一来,臣虽死九泉,也含笑瞑目了……”说着泪下如雨。
“你说这话奇。”雍正想起隆科多方才的“疯话”,皱眉说道,“你是已经有旨永远圈禁的人,圣祖和朕都给过你免死誓书,怎么这么怕死?你有什么事要奏朕呢?”
“这里的看守要加害奴才!”
“谁敢?——他们打你?”
“万岁金尊玉贵之体,哪里知道覆盆之下暗无天日!奴才……奴才已经连着背了两晚的土布袋了。万岁不来,早则明日,迟则后日奴才必死无疑!”
雍正看了朱轼一眼,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叫“背土布袋”。朱轼忙道:“臣读方苞《狱中杂记》,背土布袋是私刑,将犯人夜里缚起,背上压上一只装满土的布袋,身子稍弱一点,一夜就死了,而且无伤可验。”雍正勃然大怒,问道:“谁?这些杀才真的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