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对不起，那株落叶三星蝶，我真的不知道……”岚若跟在洛尘音身后，小声道。
洛尘音抿着嘴，不说话。
他心里其实极为不赞同岚若那样做，但是没有办法。
当他决定将顾君颜引入圈套开始，当他默认了天帝的计划，他就已经站了队。
一万年来，洛尘音经历了很多，不仅经历了当年的血傀之战，也经历了神界失落，经历了神界仙界两界合并。
但是……洛尘音仍然扪心自问，自己现如今稳坐乐神之位，虽然不怎么踏实，但是天地日月之变，自己也算是经历过了。
消磨地多了，甚至连自己最开始那点琴心，也消磨地丁点不剩。
慕清姿带着伏羲琴，义正言辞说出“只愿追随自己的心”那样的话。
因此，当时的洛尘音，确实是有些自愧不如的。
但是，现在呢？
他已经是天帝的女婿，他的荣辱与整个天界的荣辱都是一体。
他娶了岚若，一开始确实因为岚若是高贵而不谙世事的天女，但是，当初的那点两心相悦，在成亲之后的不断消磨之中，也被打击的一点不剩。
洛尘音偏头，看着岚若那张美丽而骄傲的脸，心头微苦。
本以为自己是弃了草鸡而娶到了凤凰，却没想到，却娶了个毒妇……不，不是的，岚若只是小小的骄傲了一下，并不是的。
顾君颜……顾君颜终究只是一个唾手可得的女人罢了！
洛尘音几乎是强迫自己忘掉脑子里这样荒唐的想法，随即轻叹了口气，“岚若，你还记得我们刚成亲的时候吗？”
岚若一愣，怯怯拉着洛尘音的衣袖，显得楚楚可怜。
“那时候，你在我心中，是天地间最美最尊贵的少女，高贵，优雅，是一切我喜欢的代名词，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不在玉龙雪山的时候就告诉我，顾君颜就是顾曲……为何……还去那样对她？”洛尘音叹了口气，终究问了出来。
岚若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洛尘音，好久，才道：“因为我喜欢你！你现在是我的，我就不允许其他女人来染指你！我才是你的妻子，可是为什么……从下界开始，你却总是隐隐偏向她？！阿音……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岚若几乎是含着泪喊出了这句话。
洛尘音身子一震，终究是叹了口气，低声道：“过去的事，总归是我对不起她，我对她有愧，她能好好生活，当然也好，但是岚若，你心里要明白，洛尘音喜欢的，也终究只有你一人！”
岚若眼泪汪汪，“阿音……”
洛尘音身子一僵，将岚若拥在了怀里。
“那些杀人的龌龊事，日后莫要去做，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当个小公主便可以，其他的，一切有我！”洛尘音轻声叹道。
岚若表面点头，但是眼中的恨意却更深了。
顾君颜，为什么那个顾君颜总是阴魂不散？！
岚若几乎不想回忆其他，在顾君颜跳下断魂崖的那段时间，洛尘音几乎天天醉酒。
酒气伴随着凌乱的琴声，昭示着他作为一个琴师，琴心的堕落。
而岚若，便是在那个时候，穿了一身红衣……
那一夜醉酒，二人极尽缠绵，醒来时，洛尘音只是冷静地看着岚若。
岚若拥着被子，娇羞道，“我……我以后可以叫你阿音吗？”
洛尘音当时的回答是“好！”
于是，洛尘音便在不断麻痹自己，是顾君颜自己答应要救人的，是顾君颜自己触犯了天条，是顾君颜自己自愿跳了断魂崖，一切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他还是那个永远清冷高贵，琴声通天的乐神。
那样粗俗狂妄又放荡的女子，配不上她。
他应该娶的，是高贵优雅巧笑倩兮的天女，他喜欢的是岚若，他爱的也是岚若，所以他娶了岚若。
但是，一切的一切，等再次看见那簇红衣烈烈，神兽成群之中的高傲身影，洛尘音心中骤然出现了一丝失望。
这种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也是对岚若的失望。
优雅高贵的天女也会算计人，也会妒忌，也会背着他做一些不可见人的事，也会带有满满的恶意。
而曾经喜欢着他，那个语言粗俗不堪，行径狂放的女子，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
洛尘音拥着怀中的岚若，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
魔界——
“就是这样，所以，顾姑娘执意要去天界问个清楚，但是不料天界的人早就知道她是罪人，因此……属下也没办法，没能将顾姑娘带回来！”魇素低头，不敢去看萧浔的眼睛。
萧浔眉头紧皱，看着魇素，对方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似是没有撒谎。
萧浔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下去吧，让林奉天与慕清姿来见我！”
魇素松了口气，低声称是。
魔界并没有人界的日升月落，取而代之的，是永远挂在半空中的血月，以及天空中巨大的陨石坑。
这里土地贫瘠，魔界众人，依靠着不断地征服与杀戮，汲取着那可怜的资源。
林奉天看着一旁瘦削了许多的慕清姿，眼中有些愧疚，“清姿……你不该来这里！”
慕清姿却只是微微一笑，“我说过，当日你在极北之地救了我，我便生死相随，况且，我觉得这里才是我最好发挥的地方。”
林奉天以为慕清姿说这话只是在安慰他，只是笑道，“我前期随着魇苍前辈去巡逻了鹰嘴崖，看见上面有着六角冰晶，我采了一些，给你做了这个！”
林奉天从手中拿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簪子，通体淡蓝，尾端雕刻着一朵雪花的形状，刻着一个“清”字。
慕清姿一愣，随即惊喜道：“六角冰晶极难寻的，这是……你做的？！”
林奉天挠了挠头，“我第一次做首饰，不知道做的好不好看，我给你戴上！”
慕清姿脸一红，任由林奉天将簪子笨拙地插在她发间，一时间，冰雪美人笑容娇羞，在这魔界之中，已经有了别样的风景。
“喜欢吗？”
“嗯……很喜欢，还没有人送过我首饰……”
“咳咳！”
身后一阵尴尬的咳嗽声响起，二人骤然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魇素，有些脸红。
不同于林奉天对魇苍的亲近，慕清姿看着魇素，总觉得有点别扭，甚至她暗暗猜测，顾君颜不肯来魔界，是不是跟眼前的女人有关。
但是她没有证据。
即便如此，清姿还是客气地叫了一声“素姐”。
“放心，魔界是让谈恋爱的，不用这么遮遮掩掩，大家江湖儿女，不用那么害羞！”魇素轻笑道，“对了，主上召见你们，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林奉天点头，“嗯，多谢素姐，我们这就去！”
空荡荡的大殿之内，随意摆放着无数珍贵的水晶、珍珠、玛瑙，在一片黑暗之中，照出了一点昏黄的光。
“参见主人！”林奉天与慕清姿单膝跪地准备行礼，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身体。
“二位愿意来魔界，我是开心的……你们是君颜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见到我不用行礼！”萧浔和蔼道。
慕清姿一愣，率先笑了开来：“合着您是将我们两个，当成君颜的娘家人了？”
萧浔淡淡一笑，“想找你们来，是为了问一些事情……是关于君颜的……就是在我走之后，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清姿与林奉天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得出对方眼中的意思。
萧浔在见过魇素之后，并没有选择完全相信魇素的话……
慕清姿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你走之后，草原基本告一段落，楚国吞并赵国，于是……君颜为了找万毒门背后存在的秘密，去了一趟齐国……我们在他们进入齐国之后就分开了，去了极西。”
“但是后来……听媛媛他们说，后来，顾君颜好像跟魏冰瑶达成了什么协议，去了川蜀，川蜀那时候已经被公孙茂与顾眠柳控制了……君颜为了收复川蜀，费了不少力气。再后来，就遇到升仙大会了。”
萧浔皱眉：“那升仙大会之后呢？”
“大会的时候，天界派出的人是乐神洛尘音与公主岚若，她们，已经成亲了……”慕清姿看着萧浔的脸色，声音不由得就弱了下去。
“洛尘音已经成亲了？！怎么可能？！君颜可是因为她，才身死道消，放弃了仙君地位与一身修为！”萧浔瞪大眼睛，将玄玉王座的扶手捏得咯咯作响。
“事实就是这样，洛尘音在君颜死后，便与岚若成亲了……我们当时一群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天界的阴谋……”慕清姿的话没有说完，留了半句给萧浔猜想。
“不用猜测，肯定是！”林奉天直接下了论断，“在知道魔主身受重伤之后，就让君颜来救，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成功除去眼中钉，还能趁势让魔界的内应毁了师傅的肉体……甚至，还能拉拢乐神，一箭三雕。”
萧浔眸子沉了下来，“没错！”
“而且，君颜也说过，她虽然一开始是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后来早就看开了，不管怎么样，她问心无愧，对这个人渣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升仙大会上好像有人知道了什么一样……以至于后来在血傀之战里，在君颜潜入魏国皇宫将魏帝背出来之后，君颜就受重伤而失踪了一段时间。”慕清姿继续道，“顾阿萝说，当时是因为岚若与洛尘音目睹顾君颜杀了火云道人……因此，乐神出手了……”
“砰——”大殿一旁的柱子上蓦然多了一个手印，萧浔捏着拳头，眼神幽深，“说下去。”
“后来，顾阿萝告诉我，君颜就是被乐神所伤的，而且天界方面，岚若如果知道了君颜就是顾曲仙君，那就代表……”慕清姿说到这，身子骤然一震，不可置信抬头。
萧浔沉默许久，才咬着牙道：“代表君颜会被整个天界带兵围剿……”
“但是带兵围剿，君颜不可能不察觉到，一旦察觉，魇素姑娘应该与她有所沟通，君颜应该直接跟我们一起回来才是。”林奉天听出了话语中的不对，“主上是在担心什么？”
萧浔沉默半晌，淡淡道：“你们出去吧……如果有人问起，便说我只是招你们问了些修炼上的问题。”
林奉天知道，萧浔肯定是明白了什么，因此只得行了个礼，带着慕清姿出去了。
萧浔眼中沉痛，看着黑漆漆的大殿。
慕清姿与林奉天没有理由骗他，于是，便只有一种可能，前去传话的魇素，没有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