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太子李诵。这位唐帝国的储君,此刻已全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端严体面。他双目红肿,髭须上挂着痛哭后的涕泪。他扶着趴跪在王良娣身边的小李淳,对宋若昭道:“良娣,要向你道谢。”
宋若昭趋步上前,榻上面无血色的王良娣似乎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了,轻轻哼了一声:“阿昭。”
王良娣进宫前,在河北族中,最常走动的姊妹,便是宋若昭。二人俱是一样的沉静性子,好研诗赋。但一晃五六年过去,宋若昭再见阿姊,又是这般情形之下,未免惶惑无措,不知如何面对。
王良娣听不到答腔,努力睁开眼睛。她产后血崩,奉天县内唯一的官医,哪里能比得御医,城中又无精良药材,纵是贵为储君妃嫔,这条性命也是没法和阎王去打商量的。
但王良娣在气若游丝间,听得婴儿平安落地,又闻说嫡子李淳也安然无恙,她本性宽厚,竟昏昏然觉得老天还是善待自己的,因此苍白的脸上反而平和安宁。她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宋若昭,奋力将嘴角抿了一抿。
宋若昭见她这般,登时一股哀痛涌上来,泪水滚滚而下。片刻后,她清醒过来,只怕现时是这一家四口最后的团聚,抹了抹眼泪道:“良娣莫多虑,好生歇息,若昭告退。”
不等王良娣表示,太子李诵道:“你下去吧。”
宋若昭起身,跟着管事宫女又回到正堂。萧妃仍在,正听宫女禀报在奉天城寻乳母之事。
“什么头面齐整,此地不比长安,哪有恁多讲究,小儿饿不得,但寻个奶水足的来就成,越快越好。”萧妃道,见宋若昭回来,便问她:“王良娣如何了?”
宋若昭见萧妃眉色间的关切之意也不像刻意做戏,不禁有些诧异。她只道萧妃在恩宠之事上比不得王良娣,恐怕见嫉,但自打照面以来,宋若昭倒觉得,这东宫正妻又焦急又无奈的模样,不过如寻常的一家之主般。心头篱障既卸,宋若昭直言道:“禀萧妃,王良娣已在弥留间。”
萧妃颓然地坐回榻上锦襦,道:“你今晚就在馆舍,送你阿姊最后一程。王良娣素来于京中并无亲眷,她性子和顺,也不跟我和太子要个恩赏回乡省亲,我不能让她走的时候,身边连个娘家人都没有。”
她说得恳切,宋若昭不禁又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而下。
宋若昭来到奉天城的第一个夜晚,在这东宫行馆中度过。这固然是目睹生离死别的哀伤一夜,但太子的深情和萧妃的温善,以及王良娣死前的平静,都令她心生敬意。
这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