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珩伏在原上灌木丛后,听得西边战鼓擂响、喊杀声震天,心道不好,怎地云车刚覆,叛军就又卷土重来。
他急步从奉天东北角绕至西南方向,只见硝烟复起、激战更酣。叛军虽丢了云车,但仍有轒辒车、撞木、云梯等攻城利器。守城的唐军则在昨日大战中消耗了太多弩箭、兽脂、石块等,骤然面对气势汹汹的叛军,实在颇有些捉襟见肘、无法抵挡。
姚濬所部的先锋步卒,镇守泾原边镇已久,其中很有些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也是最早一次攻打奉天城的幸存者,当时在羊马墙附近从韦皋与韩游環的双重夹击中逃生的记忆,此番反而帮助他们灵活地躲避城上箭矢,带着云梯迂回前行,眼看便已能搭上瓮城城墙。
浑瑊与韦皋又见叛军的撞车也直冲城门而来,忙令刀车在门内抵住,又于刀车之后排开数架草车,淋上松油兽脂,准备着一旦叛军先头撞开城门,便继续以烈火相迎。
此际已过午时,晴空如碧,冬阳却正好被一大片云团遮住,叛军的云梯和锁钩攀附上奉天各处城墙后,士卒攀爬抬头,不受阳光刺眼,更利看清滚木石块的来向。
泾师本是以逸待劳,清晨又饱餐一顿肉食,人人气力充沛。而浑瑊与韦皋的守卒,刚经历一场恶战,数日来也不过以些许野菜糗粮充饥,纵是那血气方刚的少年儿郎,也经不住高度的疲惫与饥馑,渐渐体力不支。
皇甫珩远远望见,已有勇猛如虎的泾卒登上城牒,虽则立刻便被陇州兵群起砍杀,但不断又有泾卒爬上墙头,与守卒展开肉搏。奉天城墙就像一道开始渗水的堤坝,终会一溃千里。
他略一思忖,便摘下兜鍪,脱了山文甲战袍,只穿着一身灰青色劲服,又将角弓与箭袋挂在腰间,贴着雪坡往城池方向滑去。
西边瓮城与东北角的围城叛军间,泾师传令的骑卒不时来往。皇甫珩伏在道边雪堆中,候得一炷香的功夫,果然见一骑快马自东往西而来。马背上那戴着翎羽、披着肩甲的传令兵,本要往中军主帅姚濬、张光晟处,报信东头的幽州营正往令狐建所防守的一段城墙猛攻,准备与西路主军在城上合围、一举拿下奉天的外城墙。
皇甫珩轻轻端起角弓,凝神屏息,待那快马甫一进入短矢的射程,果断地射出一箭。传令兵的护具只在头胸部位,这支利箭则恰恰直穿其左侧腹下。只听他“啊”地惨呼一声,双手一松,仰天落下马去。那战马受过训练,虽感觉缰绳一松,但并未受惊,仍是沿着雪泥之道往前驰去,只是速度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