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珩觑了一眼陆贽。
他心中清楚,与韦皋不同,陆贽是文士,更是天子的谋士。具体到一场战役怎么打,陆贽不如韦皋有发言权,但若论关乎社稷前途,尤其是关乎天家命运的策略,这些人里,陆贽的份量毋庸置疑。
眼下陆贽也哑了火,正是自己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向德宗进奏道:“陛下容禀,臣是武将出身,少年时读《孙子兵法》,记得一句: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臣以为,为今之计,他者勿论,先收复长安,定天下人心,方是良策。”
“皇甫中丞,李怀光还在魏博不死不活的时候,你和崔宁去说服他勤王,怎么,到了今天,你对这位朕刚刚封下的平叛大元帅,也不怎么相信了?”
德宗目光复杂地盯着皇甫珩。
“陛下,臣不知李元帅作何想法,臣只知,武将出征,军功为凭。若李元帅真的不忿陛下向吐蕃借兵,就该在正月里即兴兵打长安。朔方军有五万人,又有李晟副帅把守东渭桥粮仓接应,一举剿灭区区八千人、龟缩于禁苑内的贼泚叛军,岂是难事?但李帅到如今,仍是静待于咸阳。请陛下斟酌,为江山社稷考虑,是长安重要,还是安西北庭重要。”
皇甫珩没有想到,自己今日有如神助,滔滔不绝竟是一个格楞都不打,和以往最怵高谈阔论的性子很不一样。他一气说完、感到座上德宗似在边听边点头时,甚至还有余力去思忖,若当初崔宁受构陷之日,他能早些到得御前,并且也能如此侃侃而谈,崔宁之事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一旁的韦皋也颇为吃惊。虽然因为若昭,他私下已约略感到,皇甫珩并不像他最初表现得那么耿直讷言,但此刻也不由讶异于这个边镇武将,仿佛无师自通般,懂得如何揣摩圣意,如何用区区几句话使天子不再对某个选择有所犹豫。
或许是他太想重新获得统帅一支军队的权力了。但此人,着实有些不可捉摸的善变之处,只愿若昭今后,不会受苦。
韦皋暗忖及此,已渐渐平静下来,决心今日不再多一句嘴。事到如今,天子会对于吐蕃人的漫天要价持何种态度,其实皇甫珩刚才说得再明白不过。
而太子李诵,更是不会表示疑义。吐蕃人,本来就是阿眉通过太子夫妇引荐到德宗跟前的。虽然根据后来事态的发展,太子猜测,那个狡黠多诈的胡女阿眉,或许曾在天子那里事先为皇甫珩带吐蕃兵作过铺垫,以至于令太子在挣得军功一事上再无指望,但他终究不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又反对起借兵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