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言脖颈中喷薄而出,看着他像当日的刘德信一般仰面倒去,抽搐着断了气,李晟并未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甚至还瞟了一眼姚令言身后作为背景存在的三具尸体,小姚夫人,和她的两个幼子。
古往今来,妇孺最是无足轻重。毋须挂碍唏嘘。
合川郡王、神策军行营节度使、招讨平叛副元帅,李晟,周身沉浸在无以名状的兴奋中。
他起身,绕开普王,踱到门口,掀起帐帘。帐外守卫的牙兵忙上前作出待命的姿态。
李晟摆摆手,示意他们放松。他打量着自己这些亲信,壮实的身板裹着锦衣袍服,年轻的面庞因食饷充足而显得饱满刚毅。
平心而论,在朝廷捉襟见肘、不得不如恶狼般盘剥长安富商和京畿富户时,圣上对于神策军仍然从无亏待过。
当然,李晟不是那些嘴上毛还没长齐的生徒举子,真以为沐浴圣恩是来自喜爱、欣赏等纯美的情感。
亲军养得好,是关键时刻用来打压藩镇,甚至和藩镇拼命的!
正因为圣上对神策军不言自明的寄望,李晟才坚定了自己与普王逼反李怀光的念头。
范阳安禄山之后,是河北四镇,河北四镇之后是淮西李希烈,再之后是泾原姚濬与长安朱泚。
那么,收复长安之后呢,难道不会是朔方军吗?这般群藩蜂拥,虎视朝廷的日子,何时他娘的是个头?
李晟抬起头,遥遥望着西边朔方军军营的点点火把。身为一个自负颇高的军旅统帅,还有什么比击倒恁般气势汹汹的强大对手,而更令人心气激荡的呢!
就仿佛在群雄啸聚的山林里,一处,又一处地设下陷阱,看着那最为健壮又傲慢的猛兽,身边的帮手一个接着一个地落入陷阱。
而最后堕入深渊万劫不复的,就是那只头狼。
李谊也转头,望向帐外的酽酽夜色,心头升起一丝不再装腔作势的感慨。
这位东宫之位乃至人君之位的窥伺者,他敢于如此大刀阔斧,乃因为早就认定,关于自己身世的传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