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执谊不动声色地望着普王。
他心底深处由衷感慨,眼前此人与自己一样,不过都是二十来岁年纪,怎地拿情做戏这般老道,若不是那个令自己终生难忘的、如目睹恶鬼夜行的晚上,若不是渭水边妇孺惨死的场景一次次在梦中重现,他韦执谊只怕也要被普王身世坎坷、壮志未酬的堪怜模样给感动得涕泣如雨了。
果然自小养在深宫之人,心机、手腕、目的,皆是令普通文士武卒叹为观止呐!
继而,他想到太子李诵。
他韦执谊骨子里,说到底还是个儒家弟子,除去在参与诬杀崔宁一事上,他因了家中血仇而毫不犹豫、无虑真伪外,在他作为人臣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与李泌、陆贽一样,尊崇的是大统正道,真正拥立的,依然是那位东宫主人。
当然,这么思考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有些讽刺。回顾自己所处的帝国,真正以嫡长子坐稳太子之位、直到登上御座的帝王,也不过是从今上的父亲、代宗皇帝才开始的。往前看,最令四方驯服的两位帝君,太宗皇帝与玄宗皇帝,那上位的途径,可都是——靠的宫廷政变。
“宗仁,本王失态了,”普王慢悠悠的嗓音又响起来,打断了韦执谊的怀想,“那就说说你,你何苦来奉天?李公如今圣眷正隆,神策军眼看就要开始打长安了,你不在李公麾下建功立业,跑来我这逍遥王爷这里,就为了,饮茶?”
韦执谊起身,来到堂中,朝着普王躬身行了一大礼:“殿下,语云,良禽择木而栖,但愚以为,这秀木瑰林,不能独以声势判之。否则,汉末三国时,徐晃不会离开杨奉,诸葛孔明也不会投于刘玄德。仆好歹也是大历朝进士及第,读了恁多圣贤教诲,怎能不懂知恩图报的道理。殿下,当日就在这奉天城,仆终得机会亲见崔宁在伏诛于眼前,报大仇以祭兄嫂,这全是有赖殿下出手相助。仆虽是一介文士,但在大明宫侍奉了几年,从无差池,亦熟谙御前文牍之事,殿下此番继续驻守奉天城,若梁州行在有圣旨诏谕往来,须殿下接洽处置,仆自认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李谊仔细听着,双眉舒展,盯着韦执谊的目光如春风般和煦,又仿佛,带了些涟漪微皱的动容之色。
韦执谊抬起头,迎着李谊的目光:“殿下,另则,朔方军骤然反叛,仆也无心呆在东渭桥。”
“哦?为何?”
“殿下,家岳杜公(杜黄裳),当年本是朔方军留后,因辨认出李怀光的矫诏、反对他接收郭公子仪的军卒,而得罪过他。去岁,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