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心道,这哪里是性子急缓的原因呐。你祖父多疑,杀了亲子建宁王,你父亲多疑,放任了亲子郑王被害,如今到了你做天子,对你的亲生儿子,怎地也是这般。你自任有太宗皇帝的胆气与英明,却怎么忘了,太宗当年立李治为太子,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李治登基后,他的两位兄长——李承乾和李泰,都能靠着弟弟的仁心而活下来。太宗皇帝因兄弟阋墙的政变上台,尚且知道精心考虑自己身后、几个儿子都能保全下来的事。而反观你,你还活得好好的,还一言九鼎的时候,竟要被小人利用,对本无过错的亲生儿子下狠手。
李泌胸中悲怒交加,只差脱口而出“你们天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但他终究,仍是一脸平静,等到德宗没有继续抒情之意的时候,才继续开口道:“陛下,建宁王赴死的时候,臣就向肃宗请辞归隐。臣在肃宗尚居东宫时便侍奉他,正因此,臣无法止于寻常的君臣之情,而是好像亲历了至亲挚友家的不幸,不忍再看下去。没想到,今日,臣又要亲眼目睹一次,一次……”
德宗打断他:“李公言重了,怎么说得太子有性命之忧一般。他是朕的骨肉,奉天之难中,仗剑护佑过朕的御驾,朕是那戕害良善亲子的人吗!”
德宗的调门高起来,却带着莫名的虚弱,仿佛只是借这理直气壮的嗓门,为自己接下来的意思鼓劲。
他挥挥手,令霍仙鸣扶着李泌去茵褥上坐了,又端了仿佛推心置腹的语气,切入正题:“李公,你从陕虢回京之前,太子就病在东少阳院了。据他的侍臣王叔文,还有太医署蒋医令禀报,似有受诅中邪之状。太子素来谨孝仁厚,朕不信他会对朕有不轨之心,但就算他对巫蛊之事一无所知,朕也觉得,须重新考虑,谁能继承朕的大统。因为,太子,确实,才能平庸了些。”
李泌声凉如霜道:“陛下,属意哪位皇子?是通王还是虔王?“(通王为德宗第三子李谌,虔王为第四子李谅)
德宗盯着李泌:“李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朕却不想再卖关子,朕想立,普王李谊,为太子。“
这一天,这句话,到底还是来了!
李泌如被箭矢穿胸,心生急痛。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道:“陛下若出此诏,社稷危矣。“
德宗怒道:“妄言!贞观、开元皆有太子废立之事,我李家的江山,危了吗?亡了吗!“
李泌颤栗着站起身,朗声道:“臣正要提贞观之事。贞观年间,太子承乾屡行监国之责,东宫甲士何止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