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国他乡,能遇到他们这一家人,真是她的福气,她感激都来不及,怎么还好意思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她做事时,都会格外用心,力保不会出错。
赵母到底是过来人,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还说没事,你的眼眶怎么红了?”
不说还好,她这一提,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她无声地看着赵母,感受着她眼眶中的温柔,突然之间,心里就涌起了滔天巨浪,她没说话,但是眼底一点一点冒出来的泪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母心里一紧:“你是忘不了他吗?”
苏年年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动了真感情的。也正因为如此,她也不想他因为她为难。也不想沈家人误会她对他有所企图。
“傻孩子,真是傻孩子,”赵母轻叹一声,将她抱住,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就像哄小孩子一样,”有心事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一个人闷在心里该多难受啊。”
苏年年眼泪掉得更厉害,良久以后,才回:“我已经习惯了。”
她从小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周围的人都视她为克星,鲜少有人在乎她,即便她想要找个人哭诉,也没一个同情她。
长此以往,她便养成了习惯,把所有的苦痛通通闷在心里,受得了还是受不了,全靠意志力,父亲在,她的意志力一直很顽强,可如今,她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脆弱,同时也变得贪生怕死。
听到她说习惯了,赵母心疼极了,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苦难……她紧紧抱着她,轻声细语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一切会过去。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很痛,一想到此生就要跟那人两清,就像是被刀割一样,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哭得泣不成声。
“我,我以为我能忘记他的……我走的那么干脆利落,我以为……我不会难过的。”锥心之痛让她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她的自以为,却抵不过内心的真实反应。
赵母将她扶进去,正要把门关起来,赵安安却挤了进来,赵母瞪她,小姑娘立马举起手保证:“我就是来看看年年姐,绝对不会胡闹的。”
显然,她也听到了哭声,她们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一听,就知道苏年年的情绪很不对劲,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哪知母亲竟比她先到一步。
“年年姐,你还好吗?”赵安安一脸担忧。
“……还好。”
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撒谎了,她脸色憔悴苍白,一看就知道她的状况不是很好,不过她也不想让小姑娘担心。
赵母头疼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你到门口去守着,我跟你年年姐说几句话。”
赵安安困惑:“为什么要守着门口?”
“今天客房都睡满了,你说呢。”赵母没好气地道。
“对哦,我都把陈楠给忘记了。”赵安安陪着自己的脑袋说道,陈楠那丫头嘴太碎了,的确得防着她。
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当穿着睡衣的陈楠接近门口时,赵安安一下子冲到门口,迅速将身后的房门关了起来,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你来干嘛?”
“你这问题问得可真有水平,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陈楠一脸不悦,她还没来得及打探清楚呢,就被这丫头给拦截了。
“陈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就是见不得年年姐好,所以才凑在这里看热闹。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好得很,不用你惦记。”
陈楠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既然那么好,这大半晚上的闹什么?”
她才不信呢,今天她在提沈郁廷的时候,特别仔细地观察了苏年年的表情,发现她一听到沈郁廷的名字,脸色就变了,变得很不自然。
“你别管,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做什么?”赵安安一看到她就没好气。
她们两个也算得上一起长大,但她们的关系也就那样,反正谁也不待见谁,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吵嘴,家里人都习惯了。
房间里头,赵母还在劝苏年年:“不要难过,时间一长就好了,到时候,说不定你还会笑现在的自己很幼稚呢。阿姨是来人,肯定比你明白些。”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复杂,一时间很难说得清。
苏年年轻轻点头:“可能是我想得太多,加上又睡不着,所以才在这里胡思乱想。阿姨,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睡觉吧,真的是麻烦你了。”
“你这孩子干嘛这么客气,我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阿姨一点都不怕麻烦,只希望你从今往后一直抬头向前看,不要停留在过去。”
一夜过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陈楠的神情里,却是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好似苏年年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样。
苏年年已经习惯了,所以她也什么也没说,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余的变化,她只是觉得无奈,不知道以后这样的人还要遇到多少次。
陈楠坐在副驾驶,看着苏年年熟练地驾驶,忽然发出一声嗤笑:“说起来,你应该觉得丢脸才逃出国来的吧,我要是你,也没那个脸继续待在沈家,我可是听说,他们沈家的人最重视声誉了。”
她的语气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前方红灯。
苏年年偏头看她:“所以呢,你想要嫁进沈家么?”
“……你,你胡说什么呢!”
陈楠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起来,看来不是没想过,苏年年觉得好笑,她低声道:“我跟沈郁廷结婚离婚,都是我的私事,而且这里是国外,比国内更注重隐私。还有,你要是想成为沈家的儿媳妇,先把你这性子改一改,爷爷会不喜欢的。”
直到走进公司大门,陈楠都没讲一句话,这种情形是很少见的。
公司里的其他员工都觉得很惊奇,纷纷上前问缘由,陈楠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她原本是想看苏年年的笑话,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而成了被嘲弄的对象。
“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说话的女职员,向来跟陈楠交好,所以对苏年年也不是很待见。
陈楠撇了撇嘴,斜着眼睛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苏年年:“我能有什么事,我不像某个人,从高处摔到低处,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可能是皮太厚了吧。”
苏年年听了突然很想笑,觉得她们特别幼稚,只不过仔细说起来,她们确实年龄还小,以至于对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很在意。
“今天我们要去见客户,资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苏年年没有去看两个人的眼神,她站在电梯里,看着冰冷的数字,眼睛眨也没眨。
“当然准备好了。”陈楠因为心气不顺,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点带刺。
苏年年看着她淡淡一笑,声音轻柔:“很好。”
陈楠一路都在猜测,苏年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听说过她种种传闻,跟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感受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当然她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一点没有办法否定。
在国内一般生意都是在饭局上谈成的,所以拼酒量,拼人脉,拼运气。
然而在国外,这些通通派不上用场。
所以苏年年让陈楠把那些小心思给收起来了,不然的话,客户会以为他们别有用心。尤其她今天穿得很少,两只胳膊全在外面。
陈楠顿了一顿,心里的不愉快,不但没有减少一分,反而还加重了:“苏小姐,我还是懂得分寸的,不需要你无时无刻地提醒我。”
说完,她抢先先一步走进会议室。
而此时,整个沈家正陷入一片焦虑之中,老爷子因为最近换季节,受了点寒,老是在不停的咳嗽。早上在花园浇花的时候,还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病房里很热闹。
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说是真心实意也没几个,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毕竟在沈家,最有话语权的还是老爷子。
病房里的花也快塞满了,花香四溢,老爷子安静地躺在那里,沈父沈母则忙着招待这些来探望的人。他们原本是不打算让人探病的,人多了,会影响老爷子的病情,但却抵挡不住这些人的热情。
他们个个都一脸愁苦地表示说,他们很担心老爷子的病情,但眼中却没有丝毫忧虑,有的只是世故圆滑。
沈郁廷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不过在这里呆了一小会儿,气压便低得吓人,有人碍于他的存在,不敢多待,说几句话,混个脸熟就走。
但沈父沈母哪里记得住这么多人,他们也不过是在跟他们客套而已。
等到人差不多走光,沈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累得慌,可能是站得久了,肩膀又酸又疼,就像被车碾过似的。她一边伸手捏肩一边抱怨,抱怨沈郁廷就在旁边干站着,一点忙也不帮。
沈郁廷似笑非笑,依旧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