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皱起了眉头。
薄蓉倾身,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清冰玉洁的小脸上挂满严肃,“相信我,你帮我办成一件事,我给你一个机会自由,我们一件换一件。”
她的话,任岄其实是不信的。
可她的神情太认真,他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拍一段录像。”
“谁的?”
“要害我的那个人……”
夜晚时分,天空渐渐暗下来,为K市覆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车水马龙间,行色匆匆的人走过街头。
霓虹闪烁的招牌下,站街女衣着暴露,笑容妖治地冲着来往的路人招手。
一缕缕音乐随风飘来,“寂寞的人站在孤寂的街头,你与我擦身,你与我微笑……”
高拨少年走到音像店门口,音乐仍在继续,“最后可知,竟是一场空,一场梦……”
“梦与幻交织,我在梦里忆起你……”
“爱与恨胶著,没人知道我午夜泪……”
他站在那里,把一首歌完完整整听完,这才抬脚离开。
谁也没注意到,黑色的兜帽盖掉半边脸的少年走到了小酒店后门,黑得混沌的夜下,只露出一双炯亮清澈的眼睛。
他低头,推开小门。
一个制服员工拎着垃圾出来,他故意矮了左肩,避开和他相触时的动作。
员工没注意他,两手都拎着大袋的垃圾,头也不回地往小巷外的垃圾车过去。
趁这个空档,他闪进了后门。
半个小时后,他原样从后门走了出来。
他一身黑衣,在黑乎乎的巷子里不起眼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十多分钟后,才渐渐喘匀呼吸。
脚步轻盈后,他在路灯下拿出了大口袋里的手机,保证无误后,一颗心落回了肚里。
不远处有家网吧,他要一个包厢的位置,收银的小弟头也没抬。
拿到上网卡,他推开了包厢的门,确定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后,回头把门关好。
直到内存卡放到读卡器里,他的手还有些抖。
可是一旦用电脑读取到里面的东西,他的眼神重新镇定了起来,渐渐变得冷酷。
有些事,不做永远不成。
可一旦做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他低下头,摩挲着白天在薄家,薄蓉亲手交给他的这一张小小的卡片,娇呢的软语似乎仍在耳边回荡,“这张卡里有五十万,足够你从未成年过渡到成年人这段时间,这是我付给你的报酬。到了明天,我们就谁也不记得谁了,你要是明白,就收下它。”
十分钟后,少年把卡揣回了温热的口袋。
双指在键盘上敲打了两下,一段不堪入目的香艳场景随着邮件发了出去。
谁会想到,棋子会突然不受摆布了?
在这种情况下,徐家不内讧简直不可能。
尤其是她从任岄那里得来的视频,将假模假式的和平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徐美情扔掉了伪装,打电话过来骂。
薄蓉只消看见佣人青青白白的脸,就知道那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话。
接着,换成了徐维这个好弟弟,“小侄女,我可是你徐叔……”
薄蓉只听了一句,就把电话给了佣人,“下个星期,你让李婆婆回来吧。”
佣人正是李婆婆的孙女,闻言比拿两倍工资还高兴,一时捂着电话,雀跃得紧,“大小姐……是真的?”
“当然。”
她微微地笑。
不止李婆婆,其它的佣人,她每一个都会请回来。
只要她们愿意,她愿意供养她们一辈子。
至于她,原本就是打算用自己来换回家产的。
重活一世,重走一样的路。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会走成什么样?
到底会不会再回到那个泥潭里,把自己变成别人的附庸?
垂着颈子,薄蓉把阴郁,焦虑,茫然全都咽在了一颗沉沉的心底下。
不管别人再怎么指着她的鼻子骂,现在她也能微笑地,当他们在放屁。
同天晚上,徐美情一脸忐忑地赴了周禾倾的饭局,她看着眼前这个金光闪闪的大金主,想象着他背后的来头,一声娇啼,“抱歉……”
脸上挂着笑,牙齿却咬得咯咯直响,“周先生,祖宅不卖了,请转告你的主人,这房子的所有权我做不了主。”
周禾倾十分意外,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
据他所知,薄小姐还不到可以掌控自己财产的地步,“如果是价钱的问题,还可以再商量。”
“周先生说的哪里话,谁会有钱不赚呢,更何况我一向是性情中人,最喜欢和周先生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了。”
她叹息着,“我也不想出尔反尔。”
“那为什么?”
“与价钱无关。”
柔媚的眼风扫过眼前戴着金框眼镜的男子,她双手枕在下巴,“我舍不得我的继女吃苦,她坚持要留下这幢房子有个纪念。你知道的,我做人后妈已经够难了,总不能让别人指指点点,以为我欺负一个小女孩。”
这件事的转机,实在太出周禾倾的预料。
他玲珑透顶的心思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弯,不放弃地提出可能,“如果我亲自找薄小姐谈呢?”
“不可能。”
一想到那个小贱人,徐美情就恨不得手上拿了把刀,可谁让她作死地想踢薄蓉出局,预定给了权大势大的顾家。
薄蓉利用徐家不敢得罪顾家的心理,反将了他们一军。
“周先生,我对你的心情表示理解,但劝你还是打消这个主意,那个小丫头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虽然是她名义的母亲,但,她也不见得对我多尊重,你和这样没教养的孩子,谈什么都是白费心机。”
说罢,徐美情冷笑一声,踩着高跟鞋走了。
周禾倾恭敬地起身,一道身影从隔间走了出来。
他动动唇,“奕少。”
鄢光奕将事情经过听得一清二楚,伸手拦住了他的解释。
目光闪动间,视线随着远处的徐美情,渐渐觉得墨沉。
他什么也不说,令气氛十分压抑,周禾倾愧疚更深,还是自己晚了一步。
徐美情嗜财如命,连钱都打动不了她。
这笔买卖,只怕真的做不成了,“我约薄小姐谈一谈,不管怎么样,还是再试上一次。”
鄢光奕眸光冷淡,“我们留在安陆的时间太长了,老头子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