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些大,衣袂飘风之际,老马已驶入小径之中。
行了半晌之后,一座满是青苔、杂草的庭院出现在面前。
柴门之前,斧斫灌木之声不断响起。
王衍下了马,随手扔掉缰绳,向前走去。
老马也不走远,就在旁边一棵大树下吃草。
“师轩倒是自在。”王衍背着手,行走在蒿草间,举目四望。
这是一个被人遗弃的院落,不大。
前任主人多半不是官员,而是乡间富户,还是资财不算很多的富户。
遗弃的时间估计不短了,至少五年以上。
篱笆墙上爬满了瓜蔓,角落里遍生荆棘。
曾经非常规整的菜畦之上,满是荒草。
菜园中一口水井,落满了枯枝败叶。
再看看那房屋,门窗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家什更是一点没剩下,空空荡荡的,一如空荡无比的河南大地。
梁芬回过头来,笑道:“夷甫不也清闲得很?”
“太尉固尊崇无比,却不担实务。今日下了朝会,数日内无事可做,自然清闲了。”王衍走了过去,道:“君为官多年,就算宦囊不丰,也不至于此吧?”
王衍指着荒废已久的屋宅,说道。
说话间,一只雉鸡自院中扑飞而起,消失在天际边。
“此乃故人之宅。”梁芬扔了斧子,说道:“昔年来京求官,不得,便在此闲居。王弥自洛阳败走后,他便南下建邺了。临走之前,将宅子赠予我,老夫当时未收,现在却跑来闲居,实在惭愧。”
“京中梁宅不好么?”王衍问道。
梁芬伸手一指前方,说道:“老夫昨日便来了。早上起身时,花木落满晨露,林间薄雾缭绕。及至午时,金乌高悬,远山含黛,又有白云出岫,猿啸鸟啼。夕阳斜照时分,我行于豆田之中,与农人相谈甚欢。夜中坐下河畔柳下,以星汉佐酒,酣醉而归。夷甫,你说这日子自在么?”
王衍起了几分神往。
片刻之后,摇头失笑,道:“我利欲熏心,不如师轩洒脱。”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梁芬在青翠的草丛中漫步行走,说道:“若无夷甫在朝中操持,我亦无法安居。说到底,我做了逃兵,而夷甫你还在为这个天下裱糊。”
“就没想过再谋一职?”王衍问道。
梁芬摇了摇头,苦笑道:“吾女十年来第一次写信哭诉。我若再为谁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