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汉良大半年前决定回国加入青山药业，这半年便开始在BI公司处理离职事宜。
BI公司也没有为难他，长达半年的工作交接后，顺利的办理了离职。
回到国内，他原本想快速入职，但张扬建议他陪几天家人顺便给公司留点时间帮他找一个合适的住所。
方汉良倒也是性情中人，听到张扬考虑的如此周到，索性直接将父母接到蓉城，然后趁着陪父母的这几天顺便看看房子，准备就在蓉城安家了。
所以，
张扬并没有急着联系方汉良破坏他难得的假期，而是直到三天后，结束了休假的方汉良才来到张扬的办公室里。
“方博（博士），这十来天房子看的怎么样？选好了吗？”
“嗯，选好了。”
方汉良点点头，脸上带着笑容，看来颇为满意。
“在城南的金林半岛，阳台和客厅挺大的，户型也非常合适，我爸妈看了也非常喜欢，我自己也挺满意的，所以就没怎么犹豫就买下来了！”
“满意就好。”
张扬也笑了起来。
他当然不怀疑方汉良的财力，在国外顶级药企工作了这么多年，父亲又是大学教授，买套房子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扬这才渐渐进入主题。
“对了方博，有件事情还想要咨询你，你了解BI公司，也就是你上一任公司那款名为‘BI-毒素过滤催化剂’的药物吗？”
“‘BI-毒素过滤催化剂’？怎么了？”
方汉良有些惊讶，不太明白张扬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也没怎么。”
张扬没再绕圈子，解释道：
“前几天这款药物临床一期数据出来了，临床数据并不算太好，只有2-3%的提升效果。”
“我之前在‘全球肾病峰会’听过副总裁汉斯的宣传介绍，他们实验室预期数据是7%对吧？现在临床数据仅为2-3%，你觉得他们后续持续改进有机会提升到7%吗？”
方汉良瞬间明白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着眉从包里拿出了手机飞快地滑动着。
“你是在找他们的临床一期数据？”
“嗯。”
“这里有。”
张扬随即将办公桌上的Pad递给了方汉良，缓缓道：
“所有数据我已经下载下来了，平板里都有，你慢慢看吧，不着急。”
这一刻方汉良真的有些诧异了，他没想到张扬会如此重视这款药物。
不过他也没多说，在德国多年的工作习惯让他养成了严谨的“先看数据再发言”的好习惯。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缓缓抬起头，将平板递还给了张扬。
“张总，虽然我在BI公司没有参与这款药物的研发，但这个临床数据确实有些低于预期了；我和这款药物的很多核心研发人员都聊过，他们心理预期是至少5%以上。”
“回到刚才您的问题，他们后续有没机会通过调整药物成分提升到7%？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需要一点运气。”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了解过这款药物，我觉得这款药物的设计思路是没问题的！”
张扬微微点头没有接话，示意方汉良继续往深处说下去。
见状，方汉良接着道：
“尿毒症患者血液里主要有两种分子物质，一种是大分子物质，一种是小分子物质。”
“目前血液透析的工作原理只能将有害的小分子物质排出，比如代谢物尿素、肌酐和尿酸。”
“再比如体内多余的水分，钾离子、钠离子等食物中吃入体内的微量元素。”
“另一种大分子物质……”
“血液透析是无法清除大分子物质的，最常见的是低密度脂蛋白（LDL），但最重要，也是最具有毒性的是‘蛋白质结合毒素’。”
“这些毒素在血液中与蛋白质紧密结合，形成大分子复合物，使得透析膜难以对其进行有效清除，久而久之，它们会大量累积在体内持续对透析患者造成伤害。”
“而‘BI-毒素过滤催化剂’最核心的药物成分就是快速分解、击碎大分子复合物，让其变成小分子，从而提升过滤效率。”
“这个思路是对的，而且实验室的数据也还可以，按照常理来说临床不至于有这么大数据误差，真是有些奇怪……”
说着，他摇了摇头：
“说实话张总，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数据差异这么大，甚至有可能连他们的研发团队也不一定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所以，需要运气。”
张扬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真正的药物研发流程。
实验室数据不错，但上了临床就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更令人绝望的是，你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运气好能快速发现，运气不好卡个三五几年也正常。
“好吧……”
张扬也没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沉吟片刻：
“不瞒你说，我对这款药物确实有很大的兴趣。”
“以你在BI公司任职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们有可能从他们手里买断这款药物的专利吗？”
“买断专利？”
这一次方汉良几乎没有迟疑，不停摇头。
“张总，据我所知，‘BI-毒素过滤催化剂’是BI公司内部三个重点研发项目之一，他们投入了很多的人力和研发资金。”
“即便现在临床一期数据不太理想，但想让他们现在卖出这款药物专利绝不可能。”
“除非，接下来他们持续试验后仍然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买过来又有什么用？”
张扬轻轻呼出一口气，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也确实对这款药物非常感兴趣，不买过来研究一下心里始终不甘心，只好道：
“好吧，那就再等等，等他们后续更多的临床数据出来再说。”
“嗯。”
两人关于BI公司“毒素过滤催化剂”的讨论很快结束，方汉良正式入职着手建立自己的研发团队。
这是张扬给他安排的任务，不用先急着立项研发药物，先把人员熟悉一下，先把团队搭起来再说。
而张扬，则暂时将对“BI-毒素过滤催化剂”的兴趣藏起来，静观后续。
张扬的工作重心开始转移到了国内“肾毒清透析替代针”的临床试验上，不过很快他就被另外一件事打断了工作计划。
先前申请保健品的，50%效果的“促肝细胞活化剂”——护肝再生胶囊准备上市销售。
这款药物和在美国上市的“LivClearX”成分一模一样，但相比美国市场高达1500美刀，国内的售价张扬最终定在了350元一瓶。
一方面，在国内脂肪肝也确实算不上什么重大疾病，而且还可以通过减肥、控制饮食等方面清除脂肪肝，如果价格太贵估计也没什么人买。
另一方面，用张扬的话说，这也算是青山药业给国人的一点福利，让大家都能吃得起真正有效果的保肝药。
当然，
为了照顾美国市场LivClearX的销售，张扬并没有宣传该药物和“LivClearX”成分一模一样，甚至都没有对外广告，只是简单介绍了其对脂肪肝、酒精肝有一定的保肝护肝作用。
可饶是如此，
因为之前“LivClearX”在国内炒的火热，“护肝再生胶囊”刚上市还是引起大家的追捧，特别是350元一瓶的良心价让不少普通民众都愿意买来尝试一下。
青山药业这次也同步在京东大药房开启了官方店铺，短短两天，在没做宣传的情况下收获了近5000笔订单。
这个数据张扬已经颇为满意。
关注完这个小插曲后，张扬注意力再次投向目前最重要的项目——“肾毒清透析替代针”国内临床试验三期上，可当他正看着最新一周的临床数据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翔。
若不是电话上有备注，他都快要想不起这个熟悉的名字是谁了。
是蓉城第三人民医院肾脏内科的主任，也是目前“肾毒清透析针”临床三期主要的受试者来源科室。
看到林翔的电话，张扬心里莫名一紧，该不会是临床试验出现了什么情况吧？
“林主任，你好。”
“张总，您好您好，没打扰到您吧？”
轻松的语气让张扬放松不少，不过林翔突然打电话过来倒是让他有些好奇。
究竟是为了何事？
“没有打扰，林主任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今天突然在临床试验中心见到了一个熟人，之前我们俩一起见过，所以就特意打电话给您问问。”
熟人？
还一起见过？
张扬有些惊讶，就这时，林翔接着说道：
“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去透析室碰到的那个尿毒症的男的，叫江勇。”
“后来您不是写了个条子让他去您们公司上班吗？今天我在临床试验中心碰到他了，他也报名参加了‘肾毒清’的临床三期试验。”
“所以我有点奇怪，按道理他都在你们公司上班了，应该不至于来参加临床试验吧……”
“江勇？”
张扬一怔，林翔只知道自己给了江勇条子让他来上班，但林翔不知道的是：
江勇后来因为老婆出轨要离婚，工作都辞了跑去深市想要个说法，没想到几个月过去现在又回来了吗？
是处理完了？
想到这里，张扬心里更加诧异，他记得当初可是给江勇说过，如果回来没找到工作可以重新来上班。
可最近半月自己上下班都没见到过江勇，也没人给自己汇报江勇的情况，大概率是没有回来上班。
片刻后，想着此时还通着电话，只好说道：
“林主任，江勇现在并没有在我们公司上班，不过……”
“我倒是有点事情想要找他，他下一次来医院接受给药是多久？”
“没有在你们公司上班吗？噢，他下一次来医院是明天上午9点。”
“好的。”
张扬又和林主任寒暄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等第二天，他早早来到蓉城第三人民医院的临床试验中心。
刚到，老熟人冯刚副主任就将他迎进了办公室。
等一杯香气扑鼻的碧螺春放在张扬桌子面前，冯刚主任满脸笑意的看向张扬：
“张总，您啊，得多来，我都快大半年没见您了，您怕都快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了。”
“冯主任，怎么可能忘了你，我们的各个临床项目都还不停地麻烦你呢！”
说着，张扬将提前准备好的十盒“护肝再生胶囊”轻轻放在了冯刚办公桌上，
“你知道的，这玩意对肝脏确实有很好的保护效果，冯主任平时经常应酬，吃这个对肝脏有好处。”
“正好上市了，也给你拿几盒，吃完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拿过来。”
冯刚脸色一惊，急忙推脱。
“张总，这怎么可以！你拿走你拿走，你知道我的，我从不收礼。”
张扬被逗的一笑：
“冯主任，我知道你不收礼，但是你觉得我这是在贿赂你吗？”
“而且，你见过谁送药进行贿赂的吗？”
冯刚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是啊，如果是其他药企拿点东西来还可以说是另有所图，但眼前的张扬……
青山药业在最起步的时候都没想过送礼，以现在青山药业在国内的名气已经根本用不着送礼了，或者说，根本已经用不着贿赂他这个层级的主任了。
忽然间，他心里一暖，彻底明白了张扬的意思。
这是他以朋友的身份送给自己的一点小礼物。
不过……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推开拒绝了：
“张总，感谢你把我当朋友，但这些东西我真不能要；如果我需要的话我去买就是了，到时候您给我打个折也行。”
“对了，您今天来这里不会只是给我送礼物来的吧？”
张扬对冯刚的拒绝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却更加肃然起敬。
他也没再纠结这件事，随即道明了来意：
“今天主要是来找一个之前公司的员工，他正在参加‘肾毒清’的临床试验。”
说着，张扬看了看手机，时间刚好来到了上午9点，这一批次的受试者应该都到了。
他随即在冯刚带领下来到临床试验中心大厅，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抽血的江勇。
江勇也注意到了张扬，目光赶紧闪到了另一边。
片刻后，看着走到眼前的张扬，江勇低声道：
“张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