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是夜里才归的府,归府前,一直逗留在酒楼废墟之外。
酒楼坍塌,确为一项不小的事故。
道路被封,府衙和皇城司都派了人来,此事不经查,牵涉太广。
回了府中,深夜寒眠,阿朱靠在门边一直候着自家姑娘回来,打了水供李宴洗手。
李宴伸手,搅乱了一盆干净的清水,倏地想起今日的另一桩景。
酒楼骤然轰塌,死伤不计,被木架横断的废墟下,有个不到十岁的男娃娃尚在挣扎,被横木压倒,使不出一点力气外逃。
横木边,坐了个十来岁的女娃,一身泥土模样,用力抬着压塌的横木,只想将压在男娃身上的横木抬开,废够了劲,横木却也始终未动分毫。
李宴下了马,盯着这场景看了许久。
北椋不明白她的心境,现下不敢再替她做主,只出声问:“主儿?”
李宴微微颔首,北椋便明白她的意思,下了马直迈进废墟中,走去将数十斤的横木抬了起来,救出了横木下的男娃。
这像是一对姐弟。
只她探着男孩的鼻气,终还是被这一幕刺怀。
走到李宴身边回话,轻声道:“没气了。”
李宴撇着面色去望地上相拥的这对姐弟俩,一股悲劲涌上心头,又横望了眼整座坍塌混乱的废土破墟。
“分明自己已是苦难中人,却见不得人间疾苦。”
这就好比每回大军破城后,她总要亲数一番伤亡的人数,天生的闵怀心绪,害了她一世还不够,再遇,心境上竟然没有一丝反省的变化。
该是受苦受累受罪的命。
“留些碎银给她,嘱她将幼弟妥帖安葬,到底是一条人命。”
北椋低头:“是。”
放了两钿细银,嘱咐了主子交代的话,北椋转身牵回自己的马,瞧着自家主儿已经上了马,且追着她去了。
便没瞧见,漫天废墟中,人往交措间,一身破布烂衣的小丫头,放下怀中抱着的胞弟,握紧手中碎银,正儿八经跪了下来,在地上,朝远处相助的恩人磕了数个响头。
李宴夜里才回府,却没得半点休息。
棠花阁的宋老太太似是眼盯着她何时回府,即刻派了人来。
话语紧急,说是老太太病了一整日,怎的也不见好,这会儿像是不行了,要她速去看看。
李宴站在厅上,喝了一口水,和传话的丫鬟道。
“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