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岁身体瞬间坐直。
“眠月姐姐！你怎么了？”有姑娘惊呼，跑过去给她顺气。
苏眠月说：“恶心。”
苏眠月低低的嗓音传来，孟晚岁遍体生寒.
她明明坐在挂帐的庭中，却觉得八面来风。
苏眠月说，“这个名字，就让我恶心。”
孟晚岁想，是不是那家伙逼得太紧，让眠月产生了不好的……感受。
“我真的觉得恶心。”苏眠月又重复，“晚岁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恶心。”
刚刚去主君面前禀告，现在才赶来的范贵妾听了，脸色煞白。
她冲上前，不停道歉，不停解释。
她的一双儿女，也去扶着苏眠月，想把她带走。
苏眠月拂开他们，回头指着孟晚岁问，“你为什么来了？你为什么没有死在路上！”
范贵妾扭头，眼眶通红，“大小姐！您能进宫当贵人，我只想我的儿女能安稳一生啊！
“我敬重主母，从未僭越，我对大小姐您也是尊敬有加，您行行好！”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做妾，不想自己的儿子被用来联姻。
她要攀上孟晚岁这根高枝，求一个平安的未来！
苏眠月伸手把她推开，步步上前，眼神锋利：
“郡主，您不是以天下为己任吗？
“臣女不舒服，听着这个名字就不舒服！能不能请您换了这个名字？”
孟晚岁看她，试图从话里分析苏眠月的真实意图。
但苏眠月眼底都是厌恶，半分不假。
“护国公府真是好大一张脸！”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这场对峙。
众人齐齐回头。
是匆匆赶来的李晟。
他满脸愠怒，脚下不停，想发火，又念着苏眠月母亲是孟晚岁曾经的好朋友。
只能略带责备：“苏眠月，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
苏眠月高傲抬起头，“陛下口口声声说着爱晚岁，可实际上你爱的是那个晚岁？”
她眼底的厌恶更加浓烈，抓帕子的手都在颤抖。
“陛下，您还记得，三年前，您在岁姨墓前，喝醉了，抱着岁姨的墓碑痛哭吗？
“您说，此生只有她一个妻子！
“您说，您后悔没有早点把她抢过来，你们的庚帖还在我岁姨的墓中，可现在，您却后悔了！
“她叫陆晚岁，而现在这个也叫晚岁，您心里究竟装着哪个晚岁？”
她说完，得意扬扬看向孟晚岁。
她期待能看到孟晚岁脸色惨白，或者惊慌失色，最好是当场发作，让李晟丢脸。
这样，李晟就不会和孟晚岁在一起。
就算是李晟已经忘了岁姨，也必须是岁姨的人！
李晟脸色阴沉。
这些事情，他一辈子都不准备告诉孟晚岁。
他很害怕孟晚岁会有负担。
“苏眠月，闭嘴，不看在你母亲和岁姨面上，朕现在就把你投湖。”
苏眠月半点不害怕，还说得更起劲，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
“您有了新欢，未来也不会少了李晚岁赵晚岁，可我岁姨在地下孤苦！
“麻烦陛下以后，别总是拎着酒，去我岁姨坟前哭！”
苏眠月说完，硬气站在原地，瞪着李晟。
孟晚岁心头汹涌澎湃。
蒋星说蒋青山经常去她坟头。
这话……
说的是李晟啊。
李晟回头看了眼孟晚岁，见她神情还算淡定，扭头呵斥：
“来人，把苏眠月送入祠堂反省，责令苏夫人，立马见驾！”
程宋动手迅速。
苏眠月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被拖走。
其他贵女也被请出去，又被程宋带人敲打一番。
随后场面重归于静。
李晟转头，眼里的神色难辨，极力压制自己。
孟晚岁挨着他，小声揶揄：“陛下威武。”
李晟心头松动，耳尖泛红，“回去给你解释。”
“嗯，陛下怎么来了？给我撑腰吗？”孟晚岁问。
李晟忽然伸手牵住她，“别害怕，她没事，她们都没事，只是很久没见到过你，又太想你，所以才这样的，你……”
孟晚岁点头。
他说一句，她点一下。
乖乖的。
李晟垂眸，太乖了，想抢回去，藏起来。
“你怎么跟她们说过你的心事？”孟晚岁问。
李晟目光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思绪跟着帘外的风一道，转回陆晚岁刚刚离世那会儿。
——“王爷，您看到了，夫人她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毒，仵作验了十遍了，不可能有错。”
李晟坐在坟头。
那时候，他还做不到冷静看自己心爱人的尸骨。
每次都要坐在坟头，到后来，他却坐在远远的亭子里看。
不是因为嫌弃，也不是因为腻了。
而是春秋复度，他却没有找出半点问题。
唯有一点，李晟很确定。
陆晚岁的死，一定有问题。
蒋青山说陆晚岁是死在睡梦中的。
当时他们一家都去萧国公府的书堂里了。
离家拢共五天，回来时，陆晚岁的尸身都硬了。
可他离京之前，分明安排了太医，每五日来府上给陆晚岁诊脉。
五天前的脉案一切正常，只是普通风寒，可五天后，太医登门时，却说人暴毙了。
李晟不相信。
也不愿意相信。
逼问太医，把太医院的院正抢出宫，查看，都没用。
一次又一次挖坟，年复一年招魂，终于等回来了孟晚岁。
“岁岁，我不是和她们说自己的心事，而是你走后……
“第一年的清明，苏眠月母女来祭拜你，却想一起吊死在你坟头。我救了她们，听她们说你们的故事。
“她们是唯一能有很多关于你的记忆的人。
“后面各种节日都能碰上，三两句聊聊，她们也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孟晚岁点头，眼底有点点泪光。
“岁岁，我今日办了件大事。”
“本夫人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胆敢找到本夫人头上！”
廊下远远传来一阵声音，打断了李晟的话。
听着中气十足，不像是卧病在床的样子。
李晟皱眉，“什么卧病在床，就是装的。”
“没事。”孟晚岁起身，想迎出去。
李晟一把拽住她，“岁岁！她现在不认识你！”
孟晚岁顿了下，撩起帘子，和赶来的苏夫人对视。
苏夫人张开的嘴吃了一记冷风，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