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大概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才在上车之后对她做手势的。
很显然,爷爷误会了她和james的关系。
不过看得出来,爷爷很喜欢james。或者说,爷爷想看到她嫁人,希望有人能照顾她。
人之常情。
而且对她感情方面的事,爷爷的认知还停留在,她因为撞破了谢宁玉和顾培林之间的丑事,坚持要退婚,跟谢宁玉分手的阶段。
乌蔓并没有急着否认,只说她和james认识的时间还短,慢慢走着看。
爷爷看起来很高兴,连连竖着大拇指,是给james的。
见爷爷精神不错,心情也不错,乌蔓趁机聊了聊她心里的打算。
关于公司的。
爷爷能听不能说,在她把话说完了好一会儿之后,爷爷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只要她开心。
“谢谢爷爷!”乌蔓顿时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然后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去。
如果不是因为梨姨一直昏迷不醒,无法出行,她会带着他们一起到国外去生活。
曼城就很好。
夏天和冬天都很短,一年当中至少有八九个月不冷不热的气候,十分适合居住。
james现在是梨姨的主治医生,她没有放弃,james也没有放弃,她相信梨姨自己也不会放弃。
植物人卧床多年突然醒来的例子比比皆是,几乎都不能算是奇迹了,乌蔓相信,她一定会等到的。
周一,她正式回公司上班。
一个星期之后,她的日常工作就恢复到了从前的强度。
季节轮换,物是人非。
但是至少从表面上看,她还是她,就好像过去五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全都不是她的经历。
礼拜天的晚上,大概十一点左右,乌蔓刚从唐朝走出来,就下意识地从包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
车子停在街口,等她抽完一支烟,刚好走到。
谁知就在她掐灭了烟蒂朝最近的垃圾桶走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下意识地一转头,乌蔓整个人就僵住了。
是凤庭屾!
她都快忘了有多久没见他了。
自从那天她说结束,他低声下气都没能挽回她的决心,他就真的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一次。
乌蔓觉得这样很好!
相见不如怀念。
只是不知这人何苦又在深夜现身,徒惹她伤悲呢?
很快的,乌蔓重新抬脚朝垃圾桶走过去,扔掉了手里的烟蒂。
凤庭屾凝视着前方的女人,脚步坚定地朝她走过去。
一个多月来,他一次都没有允许自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不知道还要给她多少时间,去疗伤,去自愈,她才愿意重新看自己一眼。
其实不管多少时间,他都可以等。
只是,他必须要让她知道这一点。
让她知道,他在等她。
“蔓蔓。”凤庭屾叫她,一边停下脚步,一边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上前给她披上,“起风了。”
乌蔓就看着他这么做。
看着他替她拢好风衣的门襟,再替她把长发从衣领里顺出来。
动作熟练而自然。
好像他已经做过千百次。
帮她把一头海藻般的及腰长发一缕缕捋顺之后,凤庭屾停留在她发端的手,克制着收了回来,“蔓蔓,跟我去翡冷翠。”
“带上爷爷,和梨姨。”他说,“房子,和直升飞机,我都准备好了。”
他伸出两手将她的双手握到自己胸前,“津州的冬天太冷了。”
乌蔓想起他曾经说,翡冷翠是女人的天堂。
想起他曾经在三天之内,不眠不休地往返津州与翡冷翠,就为了早一点回来见她。
可是她会想起甜蜜的,就会想起苦涩的,痛苦的,惨烈的。
梨姨还躺在病床上。
就算如今他真的舍得连家人都不要,可是岁月漫长,三五七年之后,他的心意就不会改变吗?
假使如此,他的外公,母亲,姐姐,又有哪一个肯袖手旁观呢?
她累了!
就当她自私,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只想要一段平淡安稳的感情。
“凤总这是在哪里多喝了两杯。”乌蔓笑了,“说醉话呢吧!”
不甚明亮的路灯下,男人冠玉般的俊容上仿佛裂开了一丝缝隙。
是痛苦。
可她却要亲手将这裂缝撕开,撕得更大,让他流血,让他更痛。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痛了,才会及时止损,“乌小姐纵然是清白之身也不值八千万。”
“两个月,随叫随到。”
乌蔓重复着他最初对她说的那些话,面上笑意流转,薄情寡性又轻佻,“八千万我早就花光了,两个月的随叫随到,也过期很久了。”
“至于弄出个孩子来,实属节外生枝……”
“蔓蔓!”凤庭屾的语气顿时沉冷了两分!
他不能容许她用这种态度提起孩子,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爱那个孩子!
只要她能好过一点,她怎么拿话刺伤他都可以,“都过去了!”
“我们去翡冷翠,我们重新开始!”这不是他第一次卑微地向她祈求了,尽管他并不擅长,可是他愿意多尝试一次,两次,“蔓蔓,再给我一次机会。”
乌蔓心里有多疼,脸上的笑意就有多凉薄,无情,“别!”
“凤总这样可就无趣了!”她将身上他的风衣脱下,拎在手里,朝他递过去,“成年人走肾不走心,再纠缠,多少有点不合适了吧!”
凤庭屾一双墨色长眸彷如世界上最深的海沟,纵使里面早已惊涛骇浪,也不舍得波及她分毫。
就那么隐忍而克制地注视着她。
女人脸上兜着无所谓的轻笑,一双似弯非弯的桃花眼微眯着,眼角眉梢都挂着讥诮。
毫无破绽。
就像从前许多时刻,他看不出她的真心一样。此时此刻,他也一样看不出她的伪装。
正对面,就在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的前一刻,乌蔓突然转过了身,走过去将他的风衣放在了旁边一辆车的车头上。
“凤总,衣服还你。”说罢,她从包里掏出车钥匙,连余光都没再多看他一眼,抬脚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男人没再出声。
她很快启动车子,从他身边开了过去。
后视镜里,凤庭屾颀长的身影越来越远,在她模糊的泪眼中。
这一刻,如果她能预知即将发生的事,她宁可死也不会就这么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