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谢绵会拒绝,谁知道谢绵却是笑意晏晏的道:“好啊,陈姑娘。”
陈飞蓉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陆瑾年目光温柔,语气带着假意的嗔怪,“飞蓉,这些粗活累活倒是不需要你做了,这些事情小妹屋里自有人做。”
陈飞蓉见陆瑾年替自己说话,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娇嗔道:“这不是来小妹屋里常住,麻烦小妹了嘛,倒是叫人怪不好意思。”
谢绵这时开口了,“陈姑娘,不麻烦的,毕竟这都是大哥麻烦的,绵儿怎么可能觉得麻烦呢。”
陆瑾年从小便是疼爱谢绵长大的,所以对于谢绵说的什么,陆瑾年都觉得说的是在为他考虑。
可是这话落到陈飞蓉的耳里就不一样了,她认为谢绵这是在讽刺嘲讽她的出生不好。
谢绵饶有兴致的瞧着陈飞蓉脸色变差,心里暗自鼓起了掌。
陆瑾年帮陈飞蓉收拾好了床铺,又向谢绵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出了谢府。
谢绵带着陈飞蓉送完陆瑾年出去,也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期间,陈飞蓉竟然还巧笑嫣然的叫谢绵出去玩玩。
谢绵对待陈飞蓉可是多了一百个心眼子,自然是客气的回了几句,便推脱了。
毕竟这快过年了,也不好叫闹出什么笑话不是?
时间便如沙漏里边的沙子一般逝去的飞快,这段日子陈飞蓉倒是没有作妖,谢绵也是清闲的自在,很快,新年的钟声便悄然将至。
除夕夜里,老夫人将谢绵和谢执还有谢之眠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起守岁。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老夫人没有叫上魏燃,也没有叫上陈飞蓉。
谢绵看着火炉旁守着的众人,心神一瞬间飞到了那日与魏燃兵戎相见冷言冷语的下午。
谢绵不愧疚,因为她问了魏燃要不要与她一起过除夕,是魏燃自己拒绝的。
谢绵一向不是一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苦苦哀求别人的人。
魏燃并不知道谢绵没叫上自己的原因,谢绵也并不知道魏燃突然变回原来样子的缘故。
二人都不知情对方心中所想。
谢执在火炉旁守着有些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老夫人见状慌忙把谢执拍醒,并嘱咐道:“小执啊,这守岁,不过子时,是不可以歇息的。”
谢执迷糊的点了点头,往些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习惯,倒是还从未变过。
谢绵瞧见自家弟弟那迷糊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
谢执在云里雾里忽然被笑声带到天光大亮之处,忽然就有了精神,从椅子上腾点一下站了起来,“姐姐,你笑什么?!”
语气羞恼。
谢绵不由得笑的更大声了,语气还带着挑衅,“小执,你如今倒是还赶嗔怒姐姐了是不是,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就笑,你能拿我怎么办?”
谢执就像被食物噎到一般,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最后只是低低的说了句:“姐姐,小执错了。”
谢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姐姐笑话你,天经地义。”
可怜的谢执是个姐奴,目光哀怨可还是无奈的只能坐回了原位,惹得旁边的谢之眠和老夫人哈哈大笑。
谢之眠见姐弟两人斗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放在了谢执的身上,语气带着询问:“小执,过几日你爹爹我或许是带你们玩不了了,你们两人可自己去找子陵鸿宇他们玩?”
谢绵是求之不得的,点点头,“爹爹,你便放心吧。”
谢执见谢绵答应了,也跟着点了点头,“爹爹,小执跟着姐姐去。”
见两姐弟答应,谢之眠自然是开心的。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三人,目光慈爱。
可是相比这边的热闹,另外两处就显得凄清多了。
漆黑的晚上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伸手不见,寒风宛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刮的人脸生疼,屋内干燥温暖,可是火炉旁却只有一人身影。
烛光印着人的脸颊,坐在火炉旁的,正是陈飞蓉。
此时周围空无一人,陈飞蓉一改平日的温柔如水,脸上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深渊恶鬼的恶意。
她的手上拿着一只布偶娃娃,在烛光的荡漾之下,显得有一丝……恐怖。
只见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拿着一枚接着一枚的银针,布偶娃娃的胸口上被用力的插着闪着银光的细针,而娃娃的身上,贴有一张纸片。
仔细看去,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谢静端”三字。
陈飞蓉清秀的脸扭曲着,红唇不停的吐露出几个字眼,凑近听,赫然是咒骂。
“谢静端,就是你不让我和瑾年在一起,我承认,我接近瑾年是有目的的,可是你就那么瞧不起人吗?花楼出来的姑娘又如何?我只不过是位清倌罢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又是一枚银针狠狠的扎进了娃娃的胸口。
陈飞蓉杏眼怒瞪,在烛光之下显得十分狰狞,“就是你这个老太婆,就是你这个老太婆……凭什么瞧不起人?凭什么瞧不起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飞蓉似乎是咒骂累了,终于是将手上的银针放下,而布偶娃娃,也被她随意的扔到一旁。
若是她这幅样子叫陆瑾年看见,必定会以为她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还有瑾年,你口口声声说是要娶我,可是你瞧,你的家人是多么的不喜欢我,你说,你到底是在戏弄我呢还是……”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陈飞蓉浑浊的眼睛留下两行清泪,“还有你那小妹,口口声声说是尊敬我的,可实际上却也是瞧不起我的吧,都说我是个清倌,都嫌弃我脏……”
若是这话叫谢绵听见,谢绵定会是很无语的冲着她说,你怕不是想多了。
火焰跳跃的火炉旁待着的陈飞蓉,孤寂凄清。而此时此刻,还有一袭黑衣,也在火炉旁的位置,望着窗外的黑夜目光怔愣。
今日是除夕了啊……
魏燃坐在冰冷的木椅上,目光深邃而幽暗,不知为何此刻他居然有些恼恨,恼恨那日自己为什么要拒绝谢绵的请求。
若是不拒绝谢绵,自己此刻是不是就……
想到少女白皙细腻的侧颜还有巧笑嫣然的容颜,一刹那怔愣间,魏燃还以为谢绵那宛如银铃般的笑声便在耳边荡漾。
可是恍惚过来后,自己身边除了燃烧跳跃着火焰的火炉,便是空荡荡以及冰冷的围墙。
满船清梦压星河。
魏燃觉得自己仿佛就在做梦。
可是叫他那日做一回选择,魏燃还是会拒绝谢绵。
谢绵就宛如是天山上的雪莲一般冰清玉洁,而自己就像那被暴雨冲刷到地底的黄泥,卑微不已。
二者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触到一起,魏燃甚至觉得谢绵对自己转变态度,压根不过是因为心里愧疚。
可是一个人的夜实在是过于孤寂,魏燃想了半会儿,闪身便到了屋顶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夜。
除夕夜,天空飘下了小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魏燃只是摇了摇头笑笑,这些骗人的话,也不过是讨个新年吉利的彩头,这世界上,大多数人还是不幸的。
他不是圣母,可是他见到被战火绵延连累的百姓,心还是会痛。他在街上遇见讨饭的乞儿,还是会心软的扔下铜钱,尽管他连自己都不能救赎。
雪花落在身上,都没有心里此刻的温度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大亮。
魏燃被刺眼的光照的睁开了眼睛,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天是白,地也是白,甚至目之所及皆是白色。
这时,魏燃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屋顶上坐里一夜。
魏燃在心里怒骂了自己一声傻瓜,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僵硬不能动。
魏燃催动体内内力,在感觉到由丹田到五脏六腑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气之后,这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感觉到自己能动了,魏燃赶忙从屋顶上起身,回了房间。
谢绵是纯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发生的,她此刻已经带着谢执出了府,谨遵谢之眠的吩咐,去了谢静舞也就是二姑姑的家里,找顾鸿宇他们要红包。
马车车轮缓缓滚动,夹杂霜雪,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以及精美的木门,谢绵走上前,扣动铜手,轻拍三声。
谢执在车内静静待着,莫约过了一段时间,红木门被推开了。
谢静舞早早的便在门口等候,见来人是谢执谢绵,面色一喜,连忙走上前抱住谢绵:“小绵,还没用早膳吧,来,二姑姑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长生粥以及团子还有栗子酥!”
说完,还从衣袖里拿出来鼓鼓的荷包,悄悄的塞进了谢绵的衣袖。
谢执把谢静舞的动作瞧见的一清二楚,有些不满的看着谢静舞,吵着:“二姑姑,你是不是忘了小执!”
谢静舞瞧见谢执张牙舞爪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从衣袖里又拿出荷包,往谢执身上扔了过去,打趣:“瞧把你着急的,二姑姑还会忘了你不成?”
照旧是按照往年给的份量来的,十分的沉甸甸。
谢绵在一旁瞧着谢执那副着急模样,也觉得有些好笑,立马走上前牵起谢执的衣袖,随着谢静舞一齐进了院子里。
谢静舞瞧着姐弟二人,眉头一挑,冲着二人提醒,“小绵,你收了二姑姑的压岁钱,是不是要说些什么,表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