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和八年三月初七,京郊十里亭。没有浩荡仪仗,没有送征队伍,只有长长的运粮车队,不见首尾,向着大楚西北方向,绵延而去。
官道旁,为成治送行而来的袁隽和韩济,怔怔地看着满载粮食自眼前有序而过的运粮车,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都是自黔州征得的粮食,而黔州是大楚十三州中最为贫困的地方,没有之一。
黔州位于西境,三面环山,只东侧与怀州交接相邻;境内多山地,淡水资源匮乏,北侧祁陵地下本有暗流,水出地面后名“淮水”,但却尽数自怀州境内而过流向江洲,最终奔赴南海。黔州用水,一靠怀州引流,二靠天降甘霖,自然于农桑之事异常艰难。因此,但凡用兵征粮之时,谁也不会把目光投向黔州。
恰恰是这样的黔州,在南海雪灾、东境欠收,大楚富庶之地无粮可征的情况下,站了出来。虽黔州交粮总数与圣上钦定之额尚有不小差距,但当成治递上折子并立下“军令状”保证到边境前能补足时,顺和帝已经没有选择。
成治如愿成了运粮使,但成家却受到诟病。世人皆道黔州乃成氏发家之地,又曾由成家军长期驻扎,成家在黔州必然根深势大,故而认定,此次征粮定是镇远侯为给幼子谋职铺路,生生从贫苦百姓口中抢粮食!
表面看来,这番推断十分合理,朝堂之上,亦不乏言官参劾。但为世人忽视的重要事实是:撇开战时各地调集增援的兵力,西北边军的主要兵源,除沧州北三镇军户外,基本全部来自穷山恶水的黔州。黔州十户,兵出九家。因此,黔州人心甘情愿克扣自己也要交粮增援边军,为的不过是远方战场的亲人能吃上一口饱饭。
车队行进,扬尘滚滚。袁隽不慎呛咳数声,韩济抬手举袖为其挡了挡,成治心内感慨,出声道:“公主仍在病中,不必来的,快回吧!”
袁隽觉得韩、成二人有些小题大做,顺了口气,问:“还缺的那些,预备怎么办?”
“已派人赴各州商会、大粮商处联系,由父亲居京统筹;子期与我也联系了几位同榜同科,都是在几个还算富庶的地方为官执政的,也许能筹一些。公主放心,我说过,求也要求来的。”成治的话其实并无太多底气,韩济神色也淡,那些个“同榜同科”的反馈可想而知。袁隽示意落霞将怀里捧着的匣子交给成治。
成治不明所以,脱口问道:“这里装的,不会……又是书吧?”
“你和阿姐真是……”袁隽失笑,“萧诺一说他今日不便来送行,让我把这个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