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东野承欢一声大叫,从恶梦中惊醒。
他梦到那黑黢黢的大铁门呜地一下子就倒压了过来,将将就压在了晶晶的胸口上!他在黑暗中惊坐而起,一颗心‘咚咚、咚咚、……’擂敲着胸腔内壁,……久久难以消抑。
打开灯,倒一杯冷水,仰头一饮而尽。
全身一片湿凉,内衣尽被冷汗溻透。
他坐上床沿,再无法宁定心神。强烈到无法可抑的不安和担心常使他彻夜不得安眠。同一个梦,多少个夜,无数次折磨着他;他双手捂住冷汗涔涔的脸,再耐受不住情绪的冲突,恸恸低泣起来。竭力压抑着喉咙中痛苦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心中祈愿着:“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房门,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推开,那双手的主人轻步来到床边,温暖抚摸他的头。
“妈!我想她!我想她!……”他再不能控制胸臆中的情绪,像小时候扑入妈妈的臂弯里面嚎啕大哭。
你想她;
妈,知道……
他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八天,七天医院,一天公寓。
离开她,已有多少个日子?
他不知道,他感觉已经被时光煎熬了万万年……他总在后悔,或者赶去后悔的途中。他后悔伸手接过那只牛皮纸袋;
后悔,自以为应该的放手……
东野承欢重新把农用小三轮开顺了手。他的车上摞满了装满玉米粒的尿素口袋,要拉去收购点去卖。
前方的路面,承载着其上迎面运行而来的人和车辆,以及道路两旁同步而来的绿植,不断流在眼瞳中涌向瞳底,偶而有高速机动车冲入视界,又快速越过他而去,很快消失在恍惚的、远远的前方……车却开错了方向,待他清醒过来,三轮车已即将驶离乡道驶近上级公路。
他蓦然惊觉,自己这是要驶向某个千里遥远的城市!
慌乱的人儿忙在道口调头,不得不原路返回,鼻子却酸了。
农田里的活儿,对于一个白领人来说,苦不堪言。但东野承欢已经锻就成了一把好手。他家仍然沿用很原始的收获玉米的方法:掰玉米棒子,砍玉米秸,用手扶拖拉机翻种小麦;自理菜园,给菜垄里施粪浇生态肥水,背着喷雾器给农田施药……很脏,很累,也很苦,但他感觉不到,他的心……像被火,一直烧灼着。
那一只牛皮纸袋一直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台灯旁,每天都见,每晚抚摸,却从来没有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