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流星短线一般从遥远的天际倾泻,散落空中,像一支黑白琴键交错而成的曲子,沁人心扉。
刚和高中同学聚完,返回学校的途中下起雨。
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宋倾言没带伞,只能找个地方暂时避雨。
不远处有一家琴行,有人正在弹吉他。
吉他弹奏的乐曲声,穿过透明玻璃门,清晰传递出来。
虽然她听不出这首曲子是什么,也能感受到演奏者的闲适和慵懒。
他时而拨动几声,时而停下来,就像在感受琴弦振动产生的回声。
被吉他声吸引,她径直跑去琴行。
屋檐正好够她躲雨,不想莫名又不合时宜地推门进去打扰别人,等雨停了,她就离开。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宋倾言转头,看到一个男孩推开门,直直望着她。
他穿着黑白横条纹T恤和白色衬衫。黑色牛仔裤没有破洞,显得身材很修长,白色匡威,鞋带整齐的系成蝴蝶结。
“进来坐会儿吧,外面天气凉、
雨势丝毫没有消減的趋势,她点头,对他道谢,然后跟他身后,走进琴行里。
琴行摆放着各种式样的吉他。
空间不大,最多只能坐十来个人。
乐谱架,椅子随意摆放在整个空间里。
在最里面的角落可以看到一个楼梯,通向二楼。宋倾言在靠门的位置坐下,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学生们刚下课,来不及收拾。我是琴行的助教。老师去吃午饭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
“你看起来很年轻”,她试着找一些话题,希望自己看起来不太拘谨。
他轻轻一笑,回答道,“我在C大上学,下学期大四”。
他的声音很适合唱歌,柔和舒隽。这让他给人的感觉,特别平易近人。
“原来是学长啊,我也在C大,下学期大二”
宋倾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学长。
也许是同一学校让他们之间多了某种联系,宋倾言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眼中增添了一丝柔和的光。
她看着他,内心温暖,也多了一份心动。
“我叫于随,你呢?”
“我叫宋倾言。”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簌簌地落在地上,溅在玻璃门上。
在朦弱的光线中,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于随突然问道,“你有喜欢的歌吗?我弹给你听”。
宋倾言想了一会儿,“小情歌?”
“OK,就这首吧”
于随修长的手指娴熟地拨动着琴弦,木吉他独特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脚边的空气转了.........”。
他唱完这句,无意识地看了宋倾言一眼,然后又看看窗外,闭上眼睛,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音乐的国度。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雨停的时候,于随送她到门口,并和她挥手道别。
“路上注意安全”
宋倾言看着他站在门口,很想问他的联系方式,但是她又不想打破他们之间,此时此刻美好的氛围。
如果她太唐突,也许于随会觉得她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
一路上,行人手里握着伞,雨天独特的美景宋倾言这一刻却注意不到了。
从琴行出来,她脑海里就回荡着于随的歌声和琴声,就像《小情歌》的旋律能够打动人一样,在这一刻,她的心也被于随打动了。
时间转眼就过去,到了十月。
宋倾言大二,距离上次遇见于随学长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这几个月她总是时不时想起他,手机的音乐列表也开始无限循环《小情歌》,但这些都不足以消解她的想念。
她渴望见到他,想拥有更多的可能,想再听他弹一次《小情歌》—只为她而弹。
但是再也不会有同样一个下雨天,再也不会在躲雨时遇到他。
她告诉朋友这些时,她们都嘲笑她得了相思病,让她直接去找于随学长。
但她无论怎么鼓起勇气也做不到,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她连朋友的立场都没有,到时去了,也是给双方徒添尴尬。
国庆节假期结束后,宋倾言去了图书馆,她还有许多作业要补。
背着沉重的书包,出了四楼的电梯门,向右绕过书架后,宋倾言发现于随就坐在距离她站的位置三个桌子的位置。
那一刻,几乎是第一反应,她就闪躲到书架后面躲着。
明明是偶遇,宋倾言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也许是她思念于随太多了,又或许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么优秀的他。
当她躲在书架后面时,心脏剧烈跳动着,手也在抖。
她咬着嘴唇忍住雀跃和兴奋,整个人像一台快要报废的蒸汽机,生生憋着快乐。
偷看一眼她都不敢,害怕被学长看到。
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宋倾言还是背着书包,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
平时和朋友在一起时,她就是“狐假
虎威”,一碰到于随就成了“缩头乌龟”。
回到寝室,室友都十分奇怪的问她,“你咋又回来了?”
“我碰到上次那个学长了”
室友们听到不仅没有鼓励她,反而是更加无情的嘲笑。
“笨死了!”
宋倾言背着书包,趴在书桌上,回忆若刚才见到的于随,又找到了快乐的源泉。
没过几天,宋倾言又去了图书馆。这次她格外小心,发现于随不在,心里有些小失落,便随意的坐在了于随上次坐的地方。
直到坐下的那一刻,宋倾言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哪了,内心一群羊驼奔腾而过。
转念一想,坐一会就走吧。
于是,她开始做作业。
作业完成后,宋倾言趴在桌子上玩了会儿手机,闭着眼,不知不会就睡着了。
直到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才慢悠悠,毫无危机意识的醒来,还敞开手臂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就发现——对面坐着的人是于随。
内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大脑运转不过来,顿时一片空白。
为了避免直接面对于随,她迅速收拾东西逃离了现场,虽然她很想留下来,安静地偷看于随做作业的样子。
几次战役,都以宋倾言的惨痛失败告终。
她又气,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幻想,下次再见时能够自信而又自然的跟学长打招呼。
季节走的很慢,十一月了,仿佛才到晚秋。
学校主干道两旁的枫叶褪去了残红,挂在树梢摇摇欲坠。
地面铺满已经凋落的枯黄,清扫不尽,像迟暮的终曲萦蒙绕绕,致敬深冬。
虽然如此,阳光却不曾缺席,依旧洒落地面,为季节取暖。
上次见面之后,宋倾言又在图书馆碰到过于随几次,只是每次他都看起来很忙,总是不停地赶作业。
她不敢主动打招呼,也不愿打扰他。
宋倾言心里清楚,等到枫叶再次变红的时候,于随就要离开学校了。
对她来说,最大的难题,除了自己的胆小,就是于随即将毕业。
《小情歌》的留声带在手机列表里不停转动着,于随的歌声却像风干的雨水,渐渐变成无法深化的回忆,一点点难以记起。
只有当时的心动,被完整保留,穿过岁月,在每一个白昼与深夜带来感动,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让她知道——热爱可抵孤独。
宋倾言读的是外贸英语专业,三个室友都是她的同班同学。
对面位置睡的是沈意,兼有校英语社会长一职。
听宋倾言说了几次于随,沈意就去学生会打听了他的消息。
“于随学长大二的时候是吉他社的副会长,他们还组了一个乐队叫‘Summer',学长是主唱”
另一个室友暧昧的看了宋倾言一眼,然后夸张地说,“哇塞,学长好厉害啊,难怪某个人神魂都颠倒了”。
宋倾言指住脸,不理她,然后问沈意,“学长学的什么专业知道吗?”
“嗯,土木工程,本二班、”
“你怎么连班级都打听这么清楚”,宋倾言双手托脸,目不转睛盯着沈意。
“不仅如此,为了你,我还和吉他社组织了联谊呢、”
“什么?组织联谊干嘛?”
“我让他们现任会长把‘Summer’的主唱请过来啊,我告诉他,因为我有个朋友喜欢于随学长,喜欢到没办法了!”
宋倾言沉痛地闭上眼,叹息几声,“天哪,怎么办,你一说到时候学长肯定就知道了”。
“我们现在不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吗?你还藏着掖若干嘛,等学长走了,再后悔啊”
“可是你们社团联谊,我去干什么?”
“有我在你怕什么,到时候我们三个都去帮你助威,你现在只用想想怎么告诉学长就好了。”
“我说什么呀,我说不出口”
“你笨哪,先把电话要到再说啊。真是笨!”
“哦!”
“明天晚上、”
“喂???”
“嗯?什么,学长已经同意了,我没说是你。抓住机会,看看我为你花了多大代价,我真是操碎了心,你再扭扭捏捏真是对不起我这个老父亲”
“是是是,老父亲。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知道就好、”
操场的夜晚带着晚风轻拂的凉意,站在寝室楼向操场的方向眺望,就能看到零零星星散布在每个角落的手机灯光。
窗外时而传来呼叫声和嬉笑声,宋倾言早就做好准备,但是快到出门的时间,她心里却越来越紧张,一会儿照照镜子,一会儿看看手机。